舟飞郁扭头看着常侯的脸庞，伸手拍了拍：“你不能睡听到没有？我们只要再坚持坚持就到了，到了再休息好不好？”

“嗯……”常侯干涩的咽喉里发出一声，他缓缓闭了闭眼睛，又微微睁开。

“你的自由，只是我随口一说，你倒不必用命还。”舟飞郁眉间皱纹越发得深，“你要想还，我只收酒，还要好酒。”

常侯后仰脖子，后脑勺完全靠在了舟飞郁的胸膛，闻言，他干巴、毫无血色的嘴唇弯了弯，又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你，”舟飞郁看着常侯，声音没那么用力，“你这么好看的人，死了多可惜啊。”

常侯睁开眼，眼球不大听使唤的转动，看向舟飞郁。

“这么喜欢听夸是吧？”舟飞郁笑了，常侯也笑了，“但我真的是实话实说昂，你不仅美得雌雄难辨，还身姿卓越，既有意气风发，也有从容不迫。性格也算好相处。”

“不过，说到性格，我不得不说，你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是你，心冷。”舟飞郁低头看着常侯缓缓扇动的睫毛，“很难感受到的心冷。”

常侯没有任何回应。

舟飞郁接着说：“但是，没关系。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这祁聊啊、秦灭雪啊、易芳歇啊，他们的心，是真的暖，足以温暖一切。以后我们几个一起走遍天涯，看遍山河，渐渐的我们会成为温暖彼此的人。”

常侯过了好一会，才笑说：“不得不说，原来，你舟飞郁，还有二十岁的天真，幻想将来啊？”

“你忘了，我今年刚好二十。”舟飞郁瞧着常侯开玩笑一样的笑，沉了声，“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活着，至死方休。”

“舟飞郁！前面有瘴气！”外面祁聊喊了一声，

“冲进去！”舟飞郁回道，紧接着低头看向常侯，“快了，我们到了仙人谷了。”

仙人谷，是医仙燕夙所居之地，谷内犹如仙境，是中原最美的地方。谷外，医仙不喜叨扰，放了三四层毒气，这十多年想闯入的人，不论武功修为高低，皆葬身于此。

常侯闭上了眼睛，任舟飞郁怎么折腾，他也不醒来。

“常侯！！！”

祁聊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快马加鞭地冲进了瘴气之中。

“师娘！”舟飞郁又喊了一声，那瘴气便渐渐消散了开。

——

燕夙一身白衣如雪，手中提了一把药草，皮肤光滑细腻，柳眉杏眼，乍一看以为贤良淑德，然后开口一说话，音如女帝。

“七八年之久，一来就是麻烦。”燕夙侧立于仙人谷谷口，看垃圾一般，看向马车内的舟飞郁，声如洪钟，撞进舟飞郁的耳朵，“马车不许进来！”

她转身便走。

舟飞郁拉着常侯下车。

“常侯还能活吗？”祁聊帮着将常侯扶上舟飞郁后背，看着舟飞郁抓着常侯大腿的血手，小声问，“你没事吧？”

“师娘如此，要么就是能埋，要么就是能救。”舟飞郁背着常侯慢慢往谷内走，“我的话，都是小伤，放宽心。”

燕夙的声音从谷中传出来，稍微带上了些温软：“这位小姑娘，你赶紧进来，帮姑姑熬些药啊~”

舟飞郁被压低了腰，扭头刚好平视祁聊，他笑得像丰收的农民老伯，说道，“去吧，能活。”

而后，舟飞郁背着常候，徐徐前进。仙人谷的鲜草地，缓缓向下，延伸至谷中心，他一步踏实了，才敢继续走。

仙人谷的天空时刻弥漫着彩霞，祥云。

他低着头，看着脚底的路，汗水从额头，沿着眉骨滑落。

他后背的衣物被完全浸湿，常候的血往下流，还有他的血汗，染了半边肩。

他折腰，低头，膝盖顶地，重新站起来，走，尽管酸疼了全身。

仙人谷的阳光格外温柔，他心中的灼热难以抑制。

像被迫折断的赤羽，下定决心，自燃火焰，一点点熔铸进后背骨骼。

“至死方休……”舟飞郁耳边听清常候昏昏沉沉的话音。

舟飞郁勉强抬起头，看向了肩膀处常候的紧闭双眼脸。

他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是，我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