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抬眼瞄了一下朱厚照,见朱厚照正看着自己,面色不似生气,于是接着说道:“至于奏本中说的,管理皇庄的宦官、旗校为非作歹,欺压民众,皇店增捐乱税的情况,万岁爷挑选宫中的太监下去查一下,发现了递解到宫里治罪即可。”
魏彬此时反应了过来,也说道:“张公公此话是正理,宫里的这些太监外放出去时间长了,难免有那么几个坏了规矩,派人下去查查,发现了交到宫里治罪。”
“你们和内阁的人一样,也都是人精,派你们下去能查到才见鬼了呢。”朱厚照闻言心中说道。
朱厚照心中有了办法,于是说道:“既然这本奏本已经留中了,那就把此事先放放吧。”众人闻言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但是也都各自计较,告诉外面的那些人最近都收敛些,以免再被御史言官抓着把柄。
朱厚照心情好了起来,司礼监心情也好了起来,朱厚照见此就想出去散散心,说到:“去御花园转转去。”说着就要起身去御花园。
此时张雄说道:“万岁爷不如去豹房吧。”说完这句话他就感觉后悔了,却见朱厚照眼神清冷的看着他,朱厚照心里想的是这人有病!
司礼监其他人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们想的是这张雄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朱厚照对着张雄说道:“你是不是没记着朕说过的话?”
张雄慌的赶忙跪下来,一边说一边抽自己的耳光:“奴婢怎敢啊,奴婢是看万岁爷不开心,就想到了还不如去那里,奴婢没有别的心思啊。”
朱厚照只是盯着张雄,张雄也不敢停,仍是抽着,一会脸就肿了起来,于是朱厚照说道:“好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又怎么把气发到自己的奴婢身上去了。”
张雄这才停下来,小声抽泣着也不敢说话。其他人心里面听出皇帝的话外音了,“自己的奴婢”看来皇帝只是想惩戒他,没有其他意思。
苏进进一步说道:“万岁爷不可气了身子。”
张永也劝道:“张公公是无心之言,再说他也是看主子难受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司礼监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起来。
朱厚照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跟着朕的老人了,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朕也没想着要如何处置你啊。”
张雄闻言大哭了起来:“万岁爷,万岁爷,都是奴婢不好,惹了主子万岁爷生气!”说完便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朱厚照说道:“你莫要这样了。”
其实张雄这个人还是比较可怜的,他小的时候家庭也不怎么样,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自己进了宫当太监了。
后来,张雄在宫里渐渐的水涨船高,被他父亲听说了,于是他父亲托人给他说要求见他。张雄对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拒而不见。
有人劝说道,毕竟是你父亲把你带到世界上来的,还是见见吧。于是张雄就同意了,同意归同意,心里还有气,他做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行为。
他和父亲相见时,故意和他父亲隔着一道帘子,他叫来一帮人手,把他父亲揍了一顿,揍着揍着,心里大概逐渐不忍了,便出来和父亲相见,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张雄这个人信佛,京城魏公村的大慧寺就是他出钱建造的,里面供奉着高达十六米的铜制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像。
朱厚照看着眼前不断抽泣着的张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他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要不……朕向你赔个不是吧。”
张雄听到这话,顿时止住了哭泣,紧接着便是一阵惶恐。他连忙叩头,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言重了!都是奴婢一时嘴快说错了话,惹得陛下不悦,怎敢劳动万岁爷亲自道歉呢?这实在折煞奴婢了呀!”
朱厚照说道:“起来吧。”张雄闻言便站了起来,只是仍抽泣着。
张永上前一步说道:“万岁爷.......”
朱厚照却摆摆手打断了张永的说话,便说道:“朕和内阁说很多事想不起来了,其实是朕记不起了,所以朕开始时看了弹劾你们的奏本是生气的,但是朕也知道偏听则暗,所以外面的弹劾,朕也没有过多责怪你们,‘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们今后记着朕说的话,要本分做人,莫要被言官抓着了。”
司礼监众人闻言知道皇帝又说这些话无非是担心他们在外胡作非为,至于皇帝是不是真忘记了,他们仍是心存疑虑的。
可是听到皇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时也知道皇帝是念旧情的,几人听了便跪下恭敬的说道:“奴婢叩谢万岁爷皇恩。”
经这样一闹,心中那股想要外出散心的念头似乎也渐渐消散无踪。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得到旨意后,众人纷纷叩头谢恩,然后缓缓退出了房间。整个场面显得格外安静,只剩下朱厚照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见他们都退了出去后,朱厚照心中暗自思忖道:“无论张雄如何辩解,这群人内心深处恐怕和内阁一样,心中笃定,不出几日,朕恐怕又将变回他们眼中那个熟悉的皇帝模样。相较于现今,他们更乐于伺候原来的正德皇帝。”
朱厚照越想心中越是苦闷,若非得张永苦口婆心地规劝,此刻他还真想立刻返回豹房去,做自己想做之事,就做后世所传言的那样,是个昏君,管那么多作甚?即便史书有所记载,也不过是寥寥几笔——正德帝病愈之后依旧不知悔改罢了。如此一来,最多只是拖延嘉靖即位的时间罢了。
朱厚照转头对刘全忠吩咐道:“你去将先前留存的奏章取来一部分予朕。”
刘全忠心知肚明,万岁爷又想借助阅览奏章以消遣时光,于是赶忙前去取来奏章,但心中却不禁暗暗埋怨起张雄来,若非他多舌,那会有这个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