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落之处,铁块红热滚烫,如同刚被铁水淬炼一般,那些锻造期间的繁杂步骤,竟然一笔带过。
就像是拣料烧料、定型抛钢、淬火回火,所有要领囊括其中,皆系于锻打之上。
只需抡锤锻打,无需淬火等繁复步骤,就能锻造器具。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铁锤抡落密如雨点,骤然落在废铁块上,铮铮有声。
废铁块如同被烧红煮沸,发出炒黄豆般的噼啪爆响。
约莫半个时辰后。
李暮放下锻锤,擦了擦额头热汗。
眼前那废铁块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红如火烙的新铁。
新铁形成的刹那,发出“滋”的一声,冒起滚滚白烟。待到白烟散尽,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柄锃亮狭刀。
“成了!”
看了一眼狭刀,李暮先是一喜,然后又取来一块废铁,继续抡锤锻打。
略过各种锻造步骤,只取锻打成器,以次变好,这便是锻造小成的效用。
只是尚且未能有质的飞跃,抵足变废为宝的境地。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暮这才停下锻打。
他锻造了两柄狭刀,一长一短,因无刀鞘,便只好用白布条裹好,放入竹篓中,双肩系绳,背在背上。
算了算时辰,也该回村了。
拨开里屋门闩,推门而出。
李暮别过铁匠铺店家,这才大步流星,往镇口赶去。
街道上,老杜头拎着竹篮,与妻子互相搀扶,蹒跚而行。
竹篮里,装有瓜果蔬菜,春联等物,其中几件,是老杜头妻子专门挑选,要赠給李暮的谢礼。
“老头子,咱们得走快些,别让年轻人等急了。”
“诶诶,好。”
与此同时。
茫茫雪野间,十几匹快马踏碎雪泥,冲入青枫镇,遄如奔流。
声势急骤。
快人快刀快马。
甫一临近镇子,那骑红鬃马的头领就嘶啸一声:“小的们,麻利点,杀光抢光!”
话音未落,马贼们顿时哄作一团,手持朴刀,一鼓作气,鱼贯而入。
镇口邻近东市,多住宅居处,众马贼呼啸着号子,冲杀而至。
“马贼来了!”
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一声,便没了下文。
许是临死前的惊声尖叫。
沿街不少行人摊贩见到这一幕,不禁神色惶恐,慌不择路,一如吃了败仗的兵卒,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马蹄阵阵。
刀声挥挥霍霍。
每一次挥刀,都会有人头落地。
街道尽头,有一队乡兵姗姗来迟,只是没跑几步,那伍长瞧见马贼杀人如麻,如此悍勇,便直接不战而逃。
没了负隅顽抗,不消片刻,东市便彻底陷没。
“掌柜的,咱们快些逃命去吧!”
杨记药材铺里,年轻伙计听着外面喊杀一片,哀嚎不绝,双腿直打摆子,完全提不起劲来跑路。
杨老头沉默无言,只是吧唧吧唧抽着旱烟,吞云吐雾。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穿过石板街,踏上二仙桥。
那马贼骑马站在桥头,远远看了一眼,却又迅速掉转马头,往回奔去。
片刻后,又有几匹快马纷至沓来,却都是远远看去一眼后,就径自掉转马头离去,从未踏下桥尾。
民宅处。
一名男子壮着胆子,躲在门后,在马贼踹门而入之际,猛然暴起,大叫着抄起扁担,当头劈下。
噗哧一声,刀光一闪,院子里顿时有一颗头颅血喷如柱,离项而起。
杀了人后,几名马贼气势汹汹,冲进屋子。
寻到颤颤巍巍躲在床底的母子三人,先是将男童拖出去,抹了脖子,然后将饶有姿色的妇人扒光,扛出去丢在马背上。
甚至就连那女娃娃,都难逃一劫,成了马贼烧杀抢掠来的战利品。
另一间屋院中,姿色平平的妇人瘫在桌上,衣不蔽体,瞳孔涣散,被趁热轮番淫辱。
家中粮食碎银,皆被铺盖一卷,扔上马背。
霎时。
沿街串巷,鲜血漂橹,哀嚎一片。
“头,官兵来了!”
小镇入口处,一名斥候急匆匆翻身下马,大声奏报。
“啧,真是阴魂不散。”马贼头目低骂一声,然后率领部众策马离去。
马蹄声密如雨点,落在地上,轰轰作响。
街道上,竹篮滚落,又被接连而过的快马重重踏碎,将来年春,永远留在了今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