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陈花重放……”

黎予初闭目掐诀，口中诵念《往生法》十遍，方才止住。

这是师父生前教她的，如果在行道之时遇见死尸，可面朝东方，存心观神，闭目掐诀，口诵法文，如此十遍，便可解自身秽气，送死者往生。

倘若是在今天以前，面对这种前有伏击，后有追兵的逃亡关头，她绝对生不起替死者超度的闲心。

只是她昨夜大梦一场，梦中将她的后半段人生提前过了一遭。那场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醒来仍旧心惊胆颤，久难放下。

梦里她也如同现在这般，拘缨族少主身份偶然曝光，引来不少居心叵测之人的追杀，使得她师门覆灭，无处可去，不得不逃亡到拘缨族寻求庇护。

当她历尽千辛万苦，躲过无数明枪暗箭，终于认祖归宗，柳暗花明，欣然参加专为她举办的接风宴时。

一名容色姣好的女子，被众星捧月般地拥了进来，她扬着高傲的头颅，眼神轻蔑，仿佛予初只是她脚下的一只蝼蚁。

她说：“我才是真正的拘缨族少主。你这个丑陋的独眼龙，只不过是替我扫除障碍的清道夫罢了。想当少主，真是痴心妄想。”

她嗤笑一声，仿佛给了予初无尽的恩惠般，说道：“看在你的师门皆为我而死，你完成使命也吃了不少苦的份上，我便不计较你这几日借我身份所享受的荣华了，取你骨血后，我就宽宏大量地留你一个全尸。”

就这样，满腔期待终成空，万千挣扎付东流。

因此见到那荒野死尸时，予初心中忽生一股悲怆苍凉，惺惺相惜之感。

她觉得，她与这死尸并没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这世间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孤零零一缕幽魂罢了。

唯二的不同是，她没有像这尸体一样面目全非。也不会像这尸体一样无人问津。因为在她身边板车上，还躺着一个半身不能动弹的师妹。

师妹于一年前加入师门，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缠着她这个师姐，时时刻刻告诉她，师姐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也很好看。

所以师门覆灭只剩她两后，予初就暗暗立誓，只要她活一日，师妹就定能活一日。

“师姐，这个尸体的心肝都不见了。”师妹强扭着头看地上尸体，语声惴惴。

“嗯，不是野狗吃的，就是妖怪吃的。”予初俯身仔细观察尸体。

“师姐，”闻言，师妹急地带了哭腔，“这一路赶来，你昨夜画的符已经扔完了。如果有妖怪……”

予初手中动作顿停，她“唔”了一声，抬头看太阳。

此时日薄西山，霞光渐隐，周身昏黄一片，怕是不多时，阳光没入山头，这片山林就要归于黑暗。

到时虫声寂寂，冷露悄凝，妖魔乱舞。

而她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精疲力尽，如果再窜出个什么东西来，实在是疲于应对。

“趁着天还亮，我们赶快找个歇脚处。”予初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加紧赶路。

师妹躺在板车上，感受到景物的旋转，诧异道：“师姐，这个方向不是寻你母族的路。”

她口中的母族，指的是沧海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