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情义是可以退化掉的东西，我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念及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的师徒情义，告诉我一个已经错位的答案？时间回不去了，我无法将时间定格在守卫军想杀我的时候，也无法在那个时刻让他看到我。

我是个总想着过去，看不见未来的蠢人。

而现实是，我顶着子护的身份，面对着一个我刚刚认识的冷若冰霜的人。

我撩起衣袖，看着雪白的雪钉附着在一道紫色的伤口上，不死心的问了他最后一句：“既然子商就是注定被吃掉的，那他的身体有什么好，要你这样缝缝补补？”

“你累了。”他幽深如黑洞的眼睛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一路奔波的是老师与母亲，我跟在你们身后，怎么会累呢？”

他垂下眼睛，沉默着。

“先生，你我之间，应该通透如水，不该有所隐藏！”

他忽的伸出手来捂住我的眼睛，我睡意忽浓，他的手掌就像长在我脸上，我知道我反抗不了，我挣扎一点意识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冰冷如霜，我用令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指，掰开一点指缝，看着他：“我知道在我醒来后我就会忘记一切，按照你设定好的路走下去，但我永远怀疑你，只要我怀疑，我就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子商，看见子商的疑惑，和他所遭受的残忍与冷漠！”

我的话一边说一边忘，我的掌心也渐渐感知不到他手臂的温度，我知道，我在睡去…

天亮了，光透过层层石嶂的缝隙投到我所在的山洞里，扭曲的光影落在我脸上，是赤金色的。我记得，我好像见过一个流沙凝成的太阳，它会在日落十分变成一线飞沙坠下云海，然后再变成月亮升上去。

我拖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深深的呼吸一口，总觉得胸口憋闷着一口气。我看了看脚下，是一块深蓝色的石柱之顶，这个石柱与九环所在的山峰之间，有一条状如悬线的深蓝色的路，我踏上那条路，机械一般的。仿佛我日复一日的走这条路很久很久了。

踏上九环峰，我便开始凝视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九环，气息在其中流淌，变化，扭曲…我又看到了黑色丝绒一样的东西被卷进九环里……

我…为什么要说又……

我脑海里积累的过往告诉我，黑色丝绒是影子界的灵物。

与光共存的影子界里，存在着很多灵物，它们没有形状，也可以是任何形状…因灵力低微，所以只能作为弥补九环灵力空缺的灵物。

大地的灵力不增不减，它会流动，从一个地方流向另一个地方。九环向星海宇宙叩问大地命数，每一次都会消耗不少的灵力，而且这种探索与叩问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灵力损耗如流水，补不应缺…九环的灵力终有尽时…所说它是大地望向星海的眼睛，那么……大地终会变盲。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天言楼的预言已经越来越不准了。那些依靠它的百姓们，终会失望的…他们现在苦修灵力，如同士兵在训练而不知敌人是谁，总有一种茫然和心虚。大地自从经历过天火之灾后，就如惊弓之鸟，如什么都会吸纳的黏虫，他们不在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想拥有的多些再多些，以便于灾难来临时，他们所拥有的会变成保命的盾…是的，是盾…被伤害过的人们思考防御多过进攻…甚至他们早就在心里种下了消极至极的想法，灾难会绕过他们所有的准备，直击命门。

大地只从天火之灾被重创后，灵气已然紊乱，预言也被干扰。很多幸存者都说，他们看见天火落下时，天上破了一个大洞，很多人看着那个洞僵直的站着，像被抽干一切的干尸。

那些幸存者疯了八九成，没疯的，皆是瞎子哑巴，寿终正寝。他们说那个洞很快被修复了，大地屏障变的沉厚，就如现在天上徘徊不尽的乌云。九环需要更多的灵力才能窥见星海。

星海是大地的镜子，窥见它，就会窥见大地的轨迹…我记得有人和我这样说过，可我出生就被安排在这封闭的山峰里，其他长老也是各尽其事，互不干扰，会是谁呢？

人类，他们的慌张，他们的恐惧，无法消除，九环会盲，不如俯首窥察人身，他们的身体是大地长出来的灵物，大地的气息变化他们一定最敏感，虽然不比九环窥察星海来的更早更准，但用以给人们修行与生存指明方向，还是足够了。

我准备离开天言楼，迎面却飞来一张石帖，石帖软岩所造，上书，药炉边见。落款是…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我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是一张做鬼脸的人像。

我击碎石帖跃上峰石跳向天言楼顶药炉边。

有个白衣男子正坐在石崖边等待着。药炉里的火烧的很旺，药炉被烧的火红，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连过往的寒气都被卷进了炉子。

“慢吞吞的。”那个男子埋怨一句，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并没有回头看我。他的语气慵懒，好像我们认识。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同时也令我看清了他的相貌……

“蓝准？”我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