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幽暗的墙角,一盏昏黄的小油灯晃动着。灯光下,羽珀正在擦拭蓝准身上的伤口,蓝准没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他艰难的发出很小的声响,隐隐约约听着像是:“走。”他见到我好像有些紧张…
蓝准身上有很多树根一样的伤口,盘踞皮肉上,流着黑色的血,羽珀明显很慌张,他的手在抖。
躺在那里的,是照顾我十几年的老师,在我印象里,他像一块活了很久的白色僵石,脑海里记录着一切,身体却冰冷无感,我从未想过他一身伤,会倒下。
此刻我才愿意相信,一直教导我照顾我的老师,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会疼会累的人。
我的身体凑近他,可身体里有股相反的力量,他让我远离,这种拧巴的纠缠让我向蓝准伸过手时都艰难无比,可在我指尖触碰到他时,那相反的力量消失了,仿佛一只迟疑嗅探的猫终于确定了对面站着的,是同伴。他身体里似有种久别重逢的力量在轻轻触碰我的指尖…
“老师。”我轻声唤他。
他半睁着眼睛看着我,浅灰色的瞳透出微微的警惕的白光。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目光才柔和下来,可能是认出我的灵魂,确认是我了吧。他抓紧我的手,许是用力些,手臂的皮肤竟然裂开,黑血止不住的流。我本能的伸手把他的伤口捂住,温热的血舔舐过我的手心,它从我掌纹的缝隙与指缝里里流出来。
老师手腕上的筮牙铃在颤抖……
羽珀唤出很多的黄沙包裹在蓝准身上,可体表的黄沙不断被涌出的黑血冲散,无论如何都包裹不住他。
羽珀慌张的用力按住他的伤口,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生恻隐之心,我不该救人,我应该让你体内的力量完全失去归心,彻底属于你…”慌乱的声音混合着随着呼吸冒出的冷气…羽珀这样慌乱,八成是没办法救他。
我盯着那不止的黑血流,脑海里冒出两个想法,他会不会是突破灵渊失败了,或者…他修炼了与他自身灵力相悖的灵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唯一的灵渊,灵渊会容纳所修炼的灵力,灵渊的深浅窄阔直接关系到灵力修炼的顶点,那是一个人修炼的极限。如果灵力填满灵渊后依然不满足,便要突破灵渊。突破灵渊前要先炼与自身灵力契合的物,此物可以是任何东西,把融不进灵渊的灵力融进此物中,待到此物炼到极限,再用此物攻击自己的灵渊,若成,灵渊便会融合此物化作灵环,灵环会随着修炼无限变大,不再有限制。若不成…据我所知,大地上至今,没有人突破灵渊,若不成,各有各的死法,白白送命,灵力消散,而炼成的器物可能无人发现被尘封,也可能被人捡走,为人作嫁。
若他突破灵渊失败,那他炼制的器物在哪?
“老师,你是不是突破灵渊失败了?”我急切的问。
他痛苦的摇头。
那就是修炼了与自身相反的灵力…看来他所修炼的灵力够邪门的,不养身,还伤身伤成这样,如果坐视不理,他不会就躺在这里融成一滩血吧?
我抓着他冰凉的手,看着他的皮肤像消融的蜡一样,慢慢融化脱落…
他这么痛苦,我于心不忍,脱口而出:“要不…直接放弃吧…我不确定他能撑到我们想出救他的办法。”
我话一出,羽珀直接一脚把我踹到另一个墙角。
“白眼狼!”
我从墙角爬起来,浑身疼:“他修炼了与自身灵渊相悖的灵力,与突破灵渊的痛苦不相上下。修炼与自身相悖的灵力,就如同把一朵花硬生生变成石头,这不是不可能,三百年前的那场天火就做到了。它把所有的花都变成了僵石,可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花却已经死了,改变自身本质的经验,我们只有这一个。与其让他痛苦,不如直接了结!”
“你不救,就滚!”羽珀咬牙切齿的吼我。
蓝准凝聚最后的力气一掌把他推到我身边,并艰难发声道:“带他走。”我随即抓紧羽珀的胳膊,带着他离开了屋子。他疯了似的还想跑进去,我紧紧抓着他不让他进去,这时候的他跟个倔驴一样,我好不容易凑到他耳边说:“刚才,我感受到了蓝准新生的灵力,他不会死的。我们待在他身边,会让他心神分散,难以凝聚灵力。你听我的,他若死了,你就杀了我去陪他。”我笃定的告诉他,筋骨中弥漫着一种抽离感,像有无数发丝般的细根被慢慢拔下来,不疼,不痛苦,就是感觉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这个身体的缘故。
“那你刚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羽珀瞪着我说。
我放开了他,抱着胳膊,轻松道:“我想逗逗你啊。”
他抬起脚来踢了我一顿:“开玩笑不分个时候吗!”
“那怎么了,老师跟我说过,每个时候都一样,如果他要死了,就让我走的远远的,不要管他。”
“现在我是你的师父,你听我的,做人不能像石头成精一样,那么冷血!”他一边训斥我,一边擦拭眼角的眼泪。他刚才是真的害怕了…
我白了他一眼:“师父徒弟,只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契约,又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唉,你和蓝准交情不浅哪。”
“你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不瞎。蓝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都不回水木川,直接来你这,你们的交情定然非同一般。”
“别瞎猜了。”他偷偷看了我一眼,心虚一样,见我正看着他,他又故意扭头向屋子里探看。果然啊,他紧张的时候总是自欺欺人的忙碌。
我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靠在石头上:“我哪里猜了?我是在描述事实。”他仍然不安的向屋里望,“别看了,他死不了。真的。”我笑着半逗弄道。
这时,一缕红风卷进屋子…我赶忙去拦,那红风竟然穿过我的身体向屋里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