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商谈的结果似乎并不很好。
柳皓月的脸色略显阴沉,她沉思着,先是犹豫,接着变得果断。
“黑条不能这么做。”
气氛稍显紧张,宇飞也明白,对于黑条这种组织来说,利益永远放在首位,他们从平民身上榨取利益而养活自己,至于利益与风险不对等的事,他们绝不会干。
但忽地,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如果黑仰仗白的不义而活,倘若白消失了,那么黑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如此看来,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不过是看谁烂得更加彻底,黑与白都是笑话罢了。”
“倘若你站在我的角度,就不会这么说了。”柳皓月反驳道。
“不会这么说?”宇飞有些生气,“的确,我当然不会这么说,因为我会讲,杀死星者取走核子,依靠百姓不劳而获,放着邪恶不管的组织只会比邪恶更加不堪。”
“宇飞,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个?!”柳皓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白条残害百姓,杀我黑条成员,我们就不能杀死他们?百姓出钱,我们卖命,又谈何不劳而获?”
“哦,对,我明白,黑条不除掉白条,看来是老百姓给得钱不够多喽。”
“宇飞,你欺人太甚!”
汹涌的核力自柳皓月身上喷薄而出,巨大的力量将房间的木门震得嗡嗡作响。但是宇飞仍旧面不改色,他释放核力将威压生生抵消。两人的对碰,产生了不小的动静。
封绍明在茶室听见声音,大叫一声不好,连忙冲上二楼推门而入,恰恰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两人收回外放的核力,一切都恢复了起初的平静。
“宇飞,休要害我大姐头!”
眼见少年就要向宇飞扑来,柳皓月赶紧起身将他制止,并告诉他大可放心,刚刚只是谈话中的一点点小插曲而已。
封绍明半信半疑地退出房间,临走前不忘警告宇飞叫他小心一点儿,这里可是黑条的地盘。
一切又恢复正常,但谈话的气氛再也回不到两人刚见面时的样子,或者说,是再也无话可讲。
“你要在这儿待多久?”柳皓月打破沉寂。
但是宇飞显然还在气头上,他不耐烦地说,
“待到你同意为止。”
这位男子起身就要离开,柳皓月赶紧叫住了他。
她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黑色的衣袍递给宇飞,宇飞稍作犹豫,还是接过这份“礼物”,然后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凭空从房间当中消失。
柳皓月惊讶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见时,宇飞已经穿上那身黑色的衣袍,漫步于尤吕之中。虽然不少人已经见过他的模样,但那也仅仅是一面之缘。况且他现在已经穿上黑条的衣服,平常的百姓也只会把他当作黑条的人,因此便没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宇飞得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尤吕的街道上。
只是他一边走,一边问自己,方才为何会如此失态。黑条的死活,白条的死活,西域人民的死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以他的性格,或许会一走了之,或者干脆将情报透露给黑条,自己甩甩袖子两袖清风,在一旁看黑条白条杀个你死我活。可他现在却质问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一想起刚刚和柳皓月的谈话宇飞便觉得可笑,掺和到争斗当中,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么?
“或许是一年了,我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吧。”宇飞苦笑,“又或者说,是李弃那个傻小子,对我产生了影响……呵呵。”
宇飞在万千做法当中思考,却没有哪一种是完美的,最完美的那条他办不到,因为他已经和柳皓月谈崩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吵嚷声经常把他的思绪打断,宇飞未曾在白城见过这番场景,因为那里的人早就在不可思议的威严下闭口不语了。
他有些恨,他想一手把黑条和白条都给毁掉,可是摧毁一个便已经难如登天,何况同时摧毁两个庞大的组织呢。
宇飞明白,黑条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的组织,交不起钱和粮食,下场就是被赶出尤吕,然后迎接他们的将是白条的扫荡。黑条靠被白条逼得无路可走的人而活,白条靠得不到黑条保护和被黑条赶走的人来活,如此一想,这种离谱至极的闭环,可真是可笑。
但深究其本质,黑与白根本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一方比一方坏得更加彻底,讲实话两者不过都是饮鸩止渴,终究有崩溃的那一天。
尽管依旧有其他方案,可宇飞迟迟做不了决定,他在想,或许自己不应该冒险,或许应该自私一些,达到自己的目的,放任西域自生自灭好了。
宇飞走进一处酒馆,那老板就像猛兽一般雄壮。
“这不是黑条的大爷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群下人窝里来了?”壮汉一边仔细擦拭着酒杯,一边在吵嚷的酒馆内高声说道,言语当中不乏嘲讽之意。
宇飞不在意这些,他只想要他想要的东西。
“可有醉熏草,解情花?”
壮汉闻言先是一愣,双目马上放射出惊喜的光芒,似乎不懂点行头,没人知道这两种东西。
“‘醉熏草里最伤愁,解情花中解人忧’。这位大爷,您可算找对地方了,只是价格嘛……”
宇飞随手将几个金色的圆子扔给他,这自然是远远高出此二物的价值。
“好嘞爷,这就给您去取!”
当这两株奇物被拿到前台,浓郁的酒香在那一瞬间充满整个酒馆,无人不寻觅如此醇香的来源,最后将目光放在宇飞的手上:那只是一株看起来再也普通不过的野草,和一朵平平无奇的紫花,却能散发出这世上惊为天人的酒香!
宇飞抖抖手腕,两株奇物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在手中,他满意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离开酒馆。
本以为要找这两种东西会费些功夫,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幸运地找到栽培它的人。虽然品质不佳,但这两株药草极为新鲜,显然是刚刚从泥土当中拔出来的。
那日宇飞给笠递过去的酒水,便是用醉熏草的叶子泡制而成。尽管在酒馆的众人看来,是这两株植物散发出的酒香味,实则能散发出酒香味的只有这株草而已,至于解情花,它只有淡淡的干涩气味,即便醉得东倒西歪,只需稍稍闻一闻这种花的味道,便能马上清醒过来。
之所以称之为药草,是因为这两株植物起初作为药材使用。质量最上乘的醉熏草,能让人完全不省人事,大夫们常常用以减轻病人的痛苦,之后再用解情花将其唤醒。只是时过境迁,这两株药草有了更多的用途,或许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
感情用事往往会让人变得不够理智,宇飞知道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夜深人静,他躺在曾来过的茶楼顶,那株醉熏草就别在他的耳边,宇飞眼神涣散地盯着星空一轮圆月,那些闪闪亮亮的东西,在他的眼中渐渐模糊。
一道身影跃上楼顶,打破了宇飞的清净。他依旧望那天空望得出神,残存的意识告诉宇飞,这身打扮,除了柳皓月还能是谁呢?
“呵……呵,找我有什么事……”
柳皓月叉着腰,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先不说一身酒气都快从这儿飘到白城去了,大半夜在我房间顶上躺着,我不找你找谁呀?”
不过她看宇飞那副醉到姥姥家的样子,也明白现在跟眼前的这位男子讲不通道理,于是柳皓月又说道,
“喂,别躺在这儿啦,我给你找个空闲的房间,醒醒这身酒气。”
“不了,如此……甚好……”
柳皓月又想回房间休息,又怕宇飞这家伙惹出事儿来,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都是敌人,提防之心还是应该有的。
“喂,听我说……件事好么。”
宇飞呜呜囔囔地出声,柳皓月自然同意,等过会儿宇飞说得神志不清了,她才有机会把这家伙从这里弄下去。
尽管这位男子说的磕磕绊绊,但是逻辑并没有什么错误,柳皓月越听越感到不对劲,还未等宇飞说完,便插嘴道,
“等等,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宇飞并没有搭理,仍旧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柳皓月的神情仿佛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她已经快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作为朋友,她觉得应该制止宇飞再讲下去;但作为对手,她又想听完,因为这则消息真的太过炸裂。
“在我离开之前,我会……把详细的……写下来,算作,你还没把我抓起来的……报答吧,呵呵。”
柳皓月有些失神,她的确听宇飞完完全全说完了。这位黑条的大姐头一度认为是宇飞这身酒气让她也变得神志不清,可夜风冰冷地划过她的脸庞,柳皓月知道自己绝对清醒,真正不省人事的,是这位躺在房顶的敌人,或朋友。
“我看你一定是喝多了,我弄你下去。”
柳皓月说着就要过来搀扶宇飞,可宇飞却摆了摆手。
“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宇飞心里自然清楚,在得到这样的消息后,柳皓月一定会尽快与其他人商量此事。
男子冷笑一声,收起醉薰草的同时,轻轻取走那片藏在鼻孔当中解情花的花瓣,空气四周残存的酒味瞬间涌入鼻腔,渐渐朦胧的意识告诉宇飞,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
一行三人走在街道上,走在人来人往之间,看上去对周围有所戒备,警惕地张望着四周。
他们的打扮稍显奇怪,皆是一身灰色斗篷,寒冬里,这样的打扮有些单薄,但没人在意他们穿着什么。
三人皆是年轻模样,大概十八九岁出头,两位男子,一位身材修长,文质彬彬,气质儒雅;而另一位则恰恰相反,这人宽圆肩膀,高挺胸脯,面向凶狠凌厉,面颊一条长而深的刀疤极为凛人,因此三人当中,只有他戴上斗篷的帽子,刻意遮住吓人的面部;剩下则是一位女子,她戴着手套,手上摆弄着一朵带刺的鲜花。
“这黑条的侦察也太差了,要想进来简直轻轻松松。”气质儒雅的男子说道。
“切,不如杀个痛快,天天情报情报,娘们唧唧的。”面相狠厉的男子不屑地说,只是同行的女子将手上花朵在他面前扬了扬,他便冷哼一声闭上嘴巴,身子挪远了些。
还记得前些日子,在一处村民的家中,本可以简简单单问出黑条的情报,结果刀疤男二话不说,掏出大刀冲进村民屋中,直接将其吓昏死过去。不论黑条实力如何,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女子可不想让他再惹出什么麻烦。
三人走进一间茶馆,找地方坐下,气质儒雅的男子和店小二吩咐几句,茶水便端了上来。歇脚之余,女子一边端起茶水,一边趁此机会环顾四周,喝茶的大都是普通百姓,只有角落里,一位黑袍男子孤身一人品着茶水,似乎感受到目光,他向这里瞄了一眼。
女子赶紧低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喂,我说,黑条的人是不是都穿着黑色的袍子来着?”她问道。
气质儒雅的男子点了点头,先前从村民那儿得到的情报,的确告诉他们黑条的衣服是黑色的。
看那黑袍男子已经低下头去,女子向同伴示意,小声说道,“你看角落里是不是黑条的人。”
刀疤男猛地就要起身,接着就被身边的同伴按下,眼下这情况可不能出岔子。
女子尽量压低了声音,“走走走,我自有一记,过会儿你再冲动。”
三人只是将茶水抿了半口,便接着从茶馆走出,拐进一个巷子,从这里恰恰能够看到茶馆。
四周无人,女子很明显对刀疤男刚才的举动有些生气,她阴着脸说道,
“任你杀,再拖下去金主那边就要悬赏我们的人头了,多少次是因为你的冲动断了情报?”
任你杀不屑地冷哼一声,并未言语。
眼下吵架无用,女子平复情绪,说出他的计划。
“等黑袍男出来,无论他是不是黑条的人,我们只需要在无人的地方将他截住盘问,之后我便用毒花将其迷晕,这样也少了麻烦。”
“切,娘们唧唧的。”任你杀抱怨道。
两位伙伴自然都清除任你杀的性格,做事突出的就是一言不合便开干,可有时候,冲动并非解决问题的手段,还要冷静下来动动脑子才行。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三人一度怀疑,那位看上去是黑条之人的男子已经走掉,毕竟身边时不时有路人走过,他们需要稍作伪装,没盯紧茶馆也合情合理。约摸一个多时辰,就在三人准备放弃之时,那道黑袍身影终于是从茶馆中走出。
他拐了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出来了,出来了,跟上!”气质儒雅的男子招呼他的同伴。
几人一路尾随,兜兜转转过去几个街角,实在没有适合下手的地方。只是等都等这么久了,如此放弃实在可惜,几人只好沉住气,耐着性子继续跟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黑跑男终于是拐进一处长而安静的巷子,对三人而言,这是一个再也完美不过的机会。
交换眼神后,三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丝激起的飞尘。走进巷子里的黑袍男停下脚步,露出一抹笑容,感受到身后掀起的劲风,他侧身躲过儒雅男子凝聚核力的手指。一击未中,儒雅男子愣神间,头顶一抹锋利的寒光呼啸而来,直觉让他赶紧躲开。
可并未如往常那般传出骨头爆裂的声音,他调整好身形看去,黑袍男竟然用自己的手掌,稳稳接住任你杀不可思议的一刀——那可是足足有数米之长的斩首大刀。
空中突然有粉尘扑面而来,黑袍男赶紧屏住呼吸,轻盈地后退几步,旋即手掌一挥,粉尘便向对手飞去,还好在关键时刻女子现身,挡在任你杀的身前收回花粉,没有伤害到同伴。
“你故意引我们来?”女子警觉地说。
黑袍男笑了笑,那双拖住任你杀大刀的手竟然没有任何一丝血液渗出。这人体态修长,气质不俗,那张漂亮面庞看起来有些熟悉,他正是昨日刚刚造访黑条的宇飞。
昨晚醉倒在房顶的他,昏昏沉沉醒来以后,便到尤吕一处看上去还不错的茶馆喝水醒酒,当然,更多的事为了暖暖身子,若非星者,这种温度在外面睡一晚是要死人的。
仅仅是瞄了一眼,他便知道后来的三位着装古怪的人是什么来头。
“‘夜’的人想要情报,大可不必使这般下流手段。”宇飞的语气十分平和,并没有因方才的偷袭而显出半分慌乱。
尽管任你杀极度兴奋,眼前这位男子的实力让他十分认可,但女子还是抑制住他继续打下去的冲动。即便三人有些懈怠,但能够如此轻松应对他们的攻击,眼下这位黑袍男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夜’的人?”女子问道。
宇飞向刀疤男的手臂瞄了一眼,灰色斗篷上,一只猎鹰图案清晰地刻在那里。
女子显然有些生气,后悔没有提早注意这点,但她实在是不想再发火了,眼下,发怒只是无用之举。
她只能抱怨道,“我不是叫你把标志盖住吗……”
“切,这事那事的,身份暴露了直接杀掉不就好了。”任你杀不屑地说。
女子只感觉有些无奈,眼下这位黑袍男子,可不是想迷晕就能迷晕,想杀掉就能杀掉的,况且他们身份已经暴露,似乎他们现在就只有撤退一条道路可选。
察觉到女子的担忧,宇飞直接报上家门,“吾名宇飞,并非黑条之人,据我所知,‘夜’可是赏金猎手组织,我倒是很乐意听听,是哪个家伙惹上你们的金主了。”
三人闻言有些惊喜,这身打扮,竟不是黑条中人,既然如此,问问情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既然是高手,女子也不再遮掩,报上名来,“小女子江冉,这两位是莫时楷和任你杀。”
任你杀,真是古怪的名字,宇飞心里嘀咕道。再看他凶神恶煞的面庞和那柄斩首大刀,果然人如其名。
“至于我们要杀的人……”江冉补充道,旋即接过莫时楷取出的一张方方正正的画报,将它递给了宇飞。
这是一张悬赏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名字和赏金:叶原白,一亿五千万。这可是个相当大的数字,能被冠以如此赏金的猎物,可不是眼前这三个人能解决的,尽管他们三个很强。
当宇飞将视线移到悬赏令上的大头画像之时,这位平静如水的男子愣了一下,端详许久,重复确认,感到些许的不可思议。
“这人我认识。”宇飞缓缓地开口。
平淡的话语就像是一束电流击穿了三人组的脑袋,在整片西域大陆找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他们已经寻了好久,各种手段用尽,换来的情报是查无此人,眼下,竟然有人直接认得悬赏令上的人!
“他在哪儿?”莫时楷忍不住问,那身儒雅气质早已被迫不及待掩盖,他不想再苦苦地搜下去了。
“这人跟我有些交情,”宇飞说道,“试问他犯了什么罪,他的头,可不值一亿五千万。”
“我们只管杀人拿钱,至于金主嘛,确实有些实力,是赤霄殿叶家。”江冉回答说。
如今宇飞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赤霄殿,乃是圣界南方大陆的超级势力,能拿出一亿五千万悬赏一个这样的人,也就说得过去了。
“怎料这家伙逃得极为隐蔽,”莫时楷补充说,“这是个积压很久的悬赏,尽管赏金极高,却无人晓得他在哪儿。这几年赤霄殿一直在给‘夜’施压,赏金也提了又提,组织这次势必要把他找出来。”
“你告诉我们情报,我们便立即走人,当然,我们也为刚才的鲁莽道歉。”江冉从宇飞手中收回悬赏令,说道。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是一个宇飞原本计划破灭后,上天再次给他的机会,他势必要抓住这次机会。
他对面前的三人说:“我承认你们三个实力很强,但是仅凭你们杀不了他,甚至见不到他,不妨请几位大人物来,或许还有机会。”
这份悬赏,风险不高,赏金又极大,如今情报就在眼前,如果拱手相让其他人,那先前受过的艰苦,不都白白浪费了吗?
任你杀冷冷一笑,“切,一个平平小卒,你当我们杀不了他?”
语罢,那柄斩首大刀映射出的寒光,凛冽而冰冷。
先前稍稍缓和的气氛如今变得紧张,三人不解而警惕地看着宇飞。
只是宇飞毫不担心,他此刻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人到山前必有路的喜悦。
“告诉你们当然可以,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话音刚落,“噌”的一声,那柄斩首大刀便已经架在宇飞脖子上,戴着帽子,低着头的任你杀略微抬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和凶神恶煞的面容,的确很不一般。
“赏金猎手只谈钱,从不谈条件。”他冷冷地说。
此刻江冉并没有阻止任你杀的冲动,的确,‘夜’只照钱办事,只要给的钱多,你甚至可以反过来把通缉你的金主杀掉。而如今眼前男子要提条件,简直自讨苦吃。
即便大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宇飞依旧十分冷静,手握情报的可是他,杀了他钱可就飞了。
他缓缓地说,气势依旧强势,“我已经说过,仅仅凭你们杀不了他,听听我的条件,或许还能成功。到时候,你们拿你们的钱,而我——只需要他的命。”
斩首大刀并没有砍下去,只要钱一分不少,或许条件也可以听听。
“今日我要从这里离开,到时候我会把所有行动事项写下来交给你们,要想杀他,从现在开始,所有事都要按我写下的计划做,这就是条件。”宇飞说道。
随着脖子上的冰凉感消失,气氛的紧张稍稍化解一些,对“夜”而言,宇飞的要求,似乎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宇飞为三人的妥协感到满意,他转身向巷子尽头走去,留下再见的话语。
“今日三更时分,我们在这里碰头,剩下的时间你们随意,可不要被黑条抓住了哟。”
“喂,你别走……”江冉看着宇飞渐行渐远,赶紧说道。
只是,话音未落,三人视线当中的这位男子竟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可以追寻的波动。
“夜”的成员愣在原地。
唯有等待……
……
消失的队长回来了,再见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日的时间。
他很欣慰回到营地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三位新人依旧坚持修炼,当然,或许现在已经不能再用新人称呼他们。可令这位队长更加惊讶的是,在没有他的陪同下,李弃和李渊正使用反弹球进行核力的修炼,远远看上去,两人对核力的使用已经相当娴熟了。
这位队长没有看走眼,他始终相信,外来者会给已经沉寂许久的西域带来一丝生气,能让西域发生变化的,也只有这些从未踏足这里的人们,不仅是李弃他们,赏金猎手组织“夜”亦如此。
或许这是一个又一个的契机吧,他自言自语道。
宇飞轻轻拍了拍手掌,声音在核力的催动下传得愈发悠远,这是集合的号令。包括李弃三人在内的十队成员们,都知道消失许久的队长终于出现,而三人小组,更是立即循声看到宇飞的身影。
李弃和李渊惊讶地向宇飞打个招呼,而笠本就知道他有事外出的消息,自然也就没有过于惊讶,只是这位队长消失的时间,的确有些久罢了。
兄弟二人放下修炼的事,李弃更是十分有把握地抑制住反弹球的寒霜,再将其内的核力抽走,球体便听话地稳定下来。
所有队员集结完毕,这一点宇飞还是很满意的,但他依旧无奈有的队员臃肿而懒散的样子。比较白城城民的生活,他感到惭愧。
他知道那些普通之人现在的处境,因为他有一双眼睛。
往往这样的集合,预示着又有任务去做,而这次也不例外。
这位队长告诉他的队员们,休整两天,准备好至少半个月的粮食,一切妥当后,立即出发。
或许是因为上次没有携带粮食的教训,大家伙觉得这次任务备粮是情理当中。
队员们依旧开心地散去,但李弃稍显不悦,他不想再参与到类似“会收”这样的行动中去,他不想昧着良心做不义的事。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李弃问宇飞道。
这位队长欣然同意,少年暂时与自己的伙伴作别,然后和宇飞,一同漫步在远离营地的无人荒原上。
“我们这次行动的内容,是什么?”李弃问道。
少年这样问的目的,就是想确定任务的本质,倘若宇飞的回答还是提出一个崭新的名词,那么他一定会盘问下去,再决定是否参与其中。
宇飞大概能猜到,因此他也直截了当地说,
“这次,我们要跟黑条‘切磋切磋’。”
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被黑条袭击的夜晚,至今深刻印在李弃的脑海里,一时间,少年竟无法分辨这次行动正义与否,他沉思起来。
宇飞觉得自己有必要添一把火,借此看看少年的反应与决定,他说道,
“黑条是白条的敌人,是白条的极大威胁,就像之前我们遇到过的那样,他们会将白条成员杀掉,取出核子并且吸收。我们这次,就是要跟这样一个组织展开对决。”
紫鸢的教导让李弃很有启发,他已经明白事情的黑白好坏不能从表面看待,也不能从里面挖掘,他要以自己为基准,站在自我的角度去认知行动的正义性。
“我依旧会跟随行动,但是,在我真正做出决定之前,我想……我不会参与。”
宇飞从来没有拒绝过李弃的任何请求,当然这次他也不会。十多天未见,眼前少年的思考与谈吐都与先前大不相同,这位队长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让李弃发生如此变化。不仅如此,自身实力便相当强悍的宇飞,更是能敏锐地感受到李弃核力调动的提升,那双目在核子的活跃下显得更加澄澈而独特。
想到核子,核力与那双眼睛,宇飞仿佛忽地明白李弃为何能在心境上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曾在书上看到过那个名词,但他记不起来是什么了。
这段话题告一段落,但是在返回营地之前,李弃把想要找白及谈谈的想法告知宇飞。
宇飞沉思。
“这件事交给我,或许只有队长,能在下次会议的时候见他一面吧。”他说。
少年由此放心下来,李弃和白及之间,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况且他只是白条中普普通通的一人,让队长去交涉,或许比他自己来要好得多。
而且,宇飞的言谈举止自然无比,谈话这种事,交给他再完美不过了。
两人作伴返回,只是,在十队的营地外面,一道身影忽然疾驰而来。
二人由是停下脚步。
“看上去是四队队长。”李弃说道。
的确,寒羽晴将两人拦住,尽管她只是来找宇飞的。
“你哪去了?”寒羽晴用略带责难的语气说道。
这位队长对宇飞消失的行为感到有些不满,即便笠已经告诉她宇飞不知去向,但她仍然前前后后到十队营地探视过多次,结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城中的见闻对寒羽晴影响很大,因此她迫切想和宇飞商量商量白条发展一事,在她看来,能说上话的白条之人,或许只有宇飞了。
“我有事找你单独谈谈。”寒羽晴直白地说。
宇飞略感无奈,要知道,他此刻刚刚赶回白城,甚至水都未曾喝过,不仅没有稍作歇息的机会,事情真是一桩又一桩……
若是现在拒绝寒羽晴的谈话,恐怕她会直接疯掉吧。宇飞心中嘀咕道。
李弃可不是不看眼色的人,眼下这般情况,他再留下去便显得不合时宜,因此少年识趣地告诉两位要回队伍整理物资,借口离开了。
宇飞一边送寒羽晴回四队营地,一边询问这位队长,究竟有什么事找他。
寒羽晴把多天前在白城城区的见闻详细奉告,当然,现在的白城是什么样子,宇飞心里很清楚,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从城区里经过的。
“所以说,你是要……”宇飞试探性地问。
“我打算去找白及谈谈。”
此话一出,宇飞真的很想“啊”一声表达自己的惊讶,可这位队长强大的定力最终让他忍住,没有作出任何神情上的变化。李弃要去找白及,寒羽晴也要去找白及,几天不在,难道“找白及”成为了一种趋势?
宇飞觉得,两人同样的想法,大概没有同样的联系,以寒羽晴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和李弃这样一位队员共事的,她只会像现在一样找同为队长的自己。两人都想要和白条的最高首脑谈谈,大概只是巧合。
李弃的出发点,宇飞能够猜到,从他这次对执行任务的犹豫就能够看出;至于寒羽晴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
“执行完任务回来,面见白及是必须的事,找白及谈谈……有什么要与我商量的么?”宇飞问道。
寒羽晴稍显激动,或许是因为白城的惨状对她影响太深,又或者说是因为宇飞不在而将这件事耽搁太久,总之,现在这位队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白条的一员,我是拥有核力的星者,是强者,不是个普通人……白城那个样子,白条不应该承担起责任吗?”
“作为白城的一份子,你忍心看着家园衰落,忍心父老乡亲们受苦吗?”
“……或许,或许,是白条的决策出问题了吧……我不知道……白大人并不出现,或许他不清楚情况……有些想当然了。”
“总之,我想让你帮我……”
寒羽晴的语气和气势都减弱几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帮助城民。找白及谈谈只是下策,她心里没底,因此她想找宇飞作伴。而目前摆在面前的,最佳解决方案,或许,是这次进攻黑条时,寒羽晴会带领队伍拼命战斗,将黑条击得溃败缴获更多可以分给城民的物资吧……
“没问题。”宇飞依旧欣然同意,但这次与回答李弃的请求不同,宇飞有其他考量,他问道,“这次的任务,你准备……”
“全力以赴,”寒羽晴笑了笑,她已经下定决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摧毁,这样才能拿到白条想得到的,白条必须得到的东西。”
二人即将分别,宇飞还是好心提醒道,
“这次任务非比寻常,记住,要站在自我的角度,透过本质去思考。”
望着寒羽晴远去,宇飞抬起脑袋,看着深邃的天空。
他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