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龙问木方想做啥,大鬼摸索着木纹,煞有介事道:“做红缨枪吧,一人一杆,像儿童团那样。”春龙歪头说道:“要不做个爬犁,过几个月就冬天了。”摸着脑门上的汗,大鬼认为冬天还远呢,先顾着眼前。
之前看过电影《鸡毛信》,他也想去送一封鸡毛信,春龙说,已经没有八路军了,你还送给谁去。大鬼沉吟着,一时没有答案,但还是想写一封。
来到四道街胡同口,左侧是老张家,张大娘是居委会主任,她家院子里养了马,经过时有一股马粪味儿,偶尔还能听到咴律律的叫声。胡同口有几块大石头,一直不清楚这是谁家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小孩的聚点。
此时,一个卧蚕眉男孩正坐在那儿放魃挂,见两人扛着木方回来,咋呼道:“呀呵,你们俩学扛大个了。”男孩叫新力,比大鬼大一岁,有点像《小兵张嘎》里的嘎子,只是没嘎子黑。他爸在港务局扛大个,他说长大以后接班。
“这是俺俩在河里捞的。”春龙得意的把木方晃了晃。
新力撇撇嘴:“这算啥,我家有的是。”
大鬼不忿儿道:“咋地,吹牛不上税啊。”
春龙帮腔:“就是,你家有,也不送我们两根。”
“凭啥送你,我们弹溜溜吧。”
小孩间的交流颠三倒四,突然从木方跳到了溜溜。面对新力的提议,大鬼心里腻歪,这犊子最近赢了他好几个溜溜,这是赢上瘾了吗。他很矛盾,想报仇又没信心,摸着兜里的三个溜溜心想:再输咋办,以后玩眼珠啊。
春龙说道:“我们在老桥下看见死人了。”新力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春龙用力点点头,大鬼斜眼看天,那架势好像是他发现了新大陆。新力赶紧往回收线,也不提弹溜溜的事了,收回魃挂后,一溜烟朝老桥跑了。
胡同里的房子五花八门,有草房、砖房,板加泥的,很多房顶都铺了油毡纸,上面还压着砖,像八卦阵一样。大鬼有时爬到房顶上就想,要是面对敌人,这些砖头绝对能削死十个八个的。
胡同里的人家一般都有门斗,大鬼家就有一个门斗,门斗里有一个半深的地窖,用来装煤和柈子,上面还铺了一块木板,堆放着杂物,冬天专门放土豆、白菜等。
两家在胡同里很好认,春龙家的门包了洋铁皮,看上去锃亮,大鬼家外面有个绿色的气窗,是胡同这一溜唯一的绿色。
到了家门口,把木方放在小绿窗前晾晒,大鬼蹭了蹭鞋上的泥,从脖子拿下钥匙,打开铁牛牌大锁头。进屋把背心往炕上一扔,在洗脸盆里洗了洗手,往裤衩擦两下,从笸箩里拿出一块发糕掰开两半,分别抹上豆瓣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