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街,姚百岁打那双三角眼中看到了戏谑,不屑,无情……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名妇人满面急色跑了过来,打姚百岁怀里抢下孩子从上摸到下,见孩子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却又带着哭腔一把抓过小男孩,照孩子屁股蛋子打去,一边打还要一边骂,“混蛋玩意,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
两个孩子刚才没哭,这阵子却要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可是不好,那妇人越发生气,屁股蛋子打的便就越响……
小女孩拉着母亲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口中还要给哥哥求情,“娘,别打了,别打了……”
姚百岁仿佛看到儿时上树掏鸟窝,被二婶捉回家打屁股的场景,不由拉住妇人的手说道:“错不在孩子,再说这么大的孩子,记吃不记打。”
妇人这才停了手,拉着两个孩子感谢少年郎的救命之恩……
“那些是什么人,怎的闹市纵马如此猖狂。”姚百岁扶住就要跪下的妇人问道。
闻言,妇人忙一把拉过少年郎来到无人处,轻声低语道:“小郎君,一看你就不是县里人。那是胡三爷,他的事可不敢打听,以后见了躲远些,千万别多管闲事……”
姚百岁只是好奇,并非想管些什么,他也没能力去管……
姚百岁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小脑瓜,跟妇人告别后,不敢有片刻停留,即便路过布匹行很想进去看一眼,回头好给武家大郎弄件体面行头,莫要秋闱时让人瞧不起。却也生生忍住了。
当姚百岁驾着马车驶出东门没多久,几匹快马便也奔出,一路追了下去……
关口县东面数里,一名腰挎横刀的三角眼大汉忽得勒马而停,身后几匹快马便也停了下来。
只见三角眼大汉皱眉道:“不是说平板马车刚出城吗,怎么就没了。难不成会飞……”
“三爷,会不会消息有假。”其中一名汉子说道。
三角眼手按横刀冷哼一声:“你以为花太岁那小子敢骗咱们。”
说着,三角眼大汉调转马头:“滑溜的小子,耽误爷爷喝酒。回去。”
“不追啦。”
“追个屁。”三角眼怒喝一声,催马远去……
关口县南面乡间小路,姚百岁赶着马车,时不时瞄向身后。见没有人追来,这才晓得是他多虑了。
少年郎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却又小声嘀咕一句。
“白跑一趟,一枚铜钱呢……”
巳时,姚百岁安安稳稳将马车停在刘屠户家,交了铜钱便就一溜烟跑去了铁匠铺。
诸葛青衫今儿个例外没有打铁,坐在铁匠铺外望着小路方向,见到姚百岁那小子的身影后,这才返回铺子里敲敲打打起来。
姚百岁刚跑进铁匠铺,衣服还没脱,便见诸葛爷爷看着他笑,忙低头瞧瞧自己,也没见有啥可笑之处,不由开口道。
“爷爷,啥事这么高兴。”
诸葛青山笑道:“关口县好不好。”
姚百岁挠头道:“没敢细打量,只晓得很大,卖啥的都有。”
“就没看到那漂亮小娘。”
姚百岁摸着鼻子,疑惑道:“看她们作甚,又不能当饭吃,也没银子拿。”
闻言,诸葛青山差点没笑背过气。他本以为小子长大了,想女人了,屯里也没个像样姑娘,所以才要出去看看,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看着身子骨越发强健的少年郎,蹲马拉风箱,随着一拉一推,胸腹便也跟着一呼一吸很是悠长。
诸葛青衫面带笑意,很是欣慰。他这门技艺不需要有多高的悟性,却需要极高的毅力,得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方能有所成就。
手稳心稳的水磨工夫,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即便屯里的孩子都能吃苦,却也做不到姚百岁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姚百岁是在铁匠铺吃的午饭,一桌子山野菜,吃起来那叫一个苦辣酸爽回味无穷。他还记得第一次端诸葛爷爷家的饭碗,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
吃了十年的山野菜,现在打铁出汗都是那个味,好像泡在药汤子里一样。
有时他也会想,屯里最有钱的就是诸葛爷爷了,修补锻造刀剑一天净赚一两银子也不止,干嘛跟他一起吃苦。
“咋地,还没吃惯。”诸葛青山瞥了一眼少年郎。
姚百岁嘿嘿一笑,说道:“怕是吃一辈子也吃不惯,不过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诸葛青山拿筷子点了点盘子里剩下的野菜根,见少年郎端起盘子扫进肚子里,这才说道:“我这山珍,就算皇帝老儿来了能不能吃到也得看老头子心情,你还挑上了。”
姚百岁强行咽下山野菜,换上一副笑脸道:“那是,那是,都是山里宝贝,千金不换。”
诸葛青山很是认真的点头道:“这话你小子算说对了,千金也换不来老头子这顿饭。等你娶了小媳妇,自然晓得老头子的好。”
娶了媳妇才知道,其实不用的。姚百岁早就晓得这顿饭的价值。
他心里有数,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身子骨能有多硬朗。若非这些年吃了老爷子的山野菜,哪里能够像豹子一样强壮,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日落半山,铁匠铺里消停了,没有了叮叮当当落锤声。
姚百岁钻出铁匠铺,一溜烟奔着李老汉家跑去。他知道李老汉不是很喜欢他,也就这几年改了性,多了笑脸。
他会去李老汉家,只因李老汉是屯子里最好的猎户,没有之一。
别看李老汉上了年纪,开不了猎弓,可人家寻迹追踪的本事,依旧是后一辈拍马不及的。只要是上山狩猎,必然是李老汉带队,一路言传身教。
靠山屯,靠的是老牛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