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自幼生在山中,天生便是调皮捣蛋,若是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姑娘你还得多照看照看。”
陆依朝着杜娘点点头,瞧见一边的林暄垂头丧气的啃了口馒头,一下便来了兴致。
“十几年前,家里突逢变故,先是我那妹妹音讯不知,后是出海的丈夫带着我那年仅六岁的孩子死于海难,我便从海边搬来内陆,也离着那海边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刚来到碚城,还留着些积蓄,便开了这家观潮楼,想着是糊糊口;那时候才把店买下来不久,生意尚且不好,这小店位置也偏僻,除了内院有个小湖,我便花钱修了个水车,种些花花草草,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便是。”
杜娘说起往事,脸上浮现出一抹愁绪,一边的林暄靠坐过去,关切的望着杜娘,杜娘冲着林暄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碚城山水环绕,雾气迷蒙,那海边也有海雾,都如那仙境一般,我便做着梦,幻想着这是天堂,幻想着有一天还能看见我那不幸的孩子。”
“我记得是夏天,方老带着小暄来了我这家店铺,我瞧见这孩子眉清目秀,与我那孩子一般伶俐可人,好动又好玩,追着蝴蝶在湖边跑了一天都不肯休息,我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上这个小家伙了。”
原来,杜娘竟是把我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林暄伸手握住杜娘,鼓励似的望着她,杜娘轻轻靠在林暄边上:
“后来便有趣多了,心里有了盼头,便不会觉得时间难熬。”
“方老带着小暄在我这儿住了一个星期,便打算回转,小暄想来也是不愿走,但是拗不过方老的性子,眼瞅着第二天便要打道回府,那天晚上这小子偷偷拉住我,把我带到湖边那水车边上,言之凿凿的告诉我他修的一身轻功,踏雪无痕雁过留声,我正还在那里出神,这小子便一个飞跃直直跃入高空,踩在那水车上头将我望着。”
陆依闻声点点头,猛然间想起那湖畔间的水车,有些不可思议的站起身来,瞪着眼睛望着林暄:“那水车离着陆地足有三四米远,想来怕是有六七米高,你那时候才六岁?”
林暄白了陆依一眼,脸上浮起些羞窘,没有理她,一边的杜娘将她拉在身边坐下,笑着说道:“那时候小湖还没有修缮,水车相隔地面怕是七八米不止,吃水不深,我便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子踩着湖面‘飞’了上去。”
陆依不可思议的望着林暄,她昨日回去问了陆远山,得到的答案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陆远山亲口告诉她,若不是林暄心中没有杀意,单单是摔下去那一下便可去掉他半条命,当时他气息不稳,神魂无法护体,想着伸脚将他踢飞,却是一脚踢空,恍惚间看见那林暄已经离着他四五米开外站定!
陆远山红着脸告诉她,就那一下他便知道,若是用上神魂硬拼,林暄一定不是他对手,但是碰上那神乎其技的步法,他却是连林暄的衣角都碰不到,甚至还有可能在林暄长时间的消耗下将他击败。
陆远山听闻陆依遇见了林暄,竟然也是见猎心喜,差点就跟着陆依今天来找林暄切磋了,只是陆小妮子想着自己还骗着林暄,当即说换个好点的时间再让他们见面。
这哥哥也是个木头,今天是我约的林暄,你怎还兴得插队?
脸颊似有火烧的痕迹,陆依连忙晃晃头,强作镇定的对着杜娘笑笑,眸中尚有些躲闪道:“后来呢?”
“后来我脚尖轻点,在空中轻盈掠过,稳稳的落在杜娘身边!”林暄急忙接过话茬,在杜娘肩上拍了拍,一脸真切的望着陆依,神色间不似有假:“我功夫俊吧!”
年仅六岁,这身法运用得炉火纯青,陆依心中满是震撼,有些崇拜的看着林暄,坐在中间的杜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挺俊的,还下水给我捉鱼来着。”
这步法还能捉鱼的?在水中如何捉鱼?
陆依一时间脑筋没转过来,有些发懵的看着对面的林暄,后者早已将脸转过去,只给她留了个后脑勺。
“哈哈,你还不明白?”
杜娘忍俊不禁的将头倚在陆依肩上:“他飞上去后潇洒的望了一眼,然后脚下便是那水车,一个不稳,哇的一声便掉进湖里捉鱼去了。”
快别说了,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他当时哪里想得这么多,初学踏雪惊鸿,那不过十来米的湖面便如履平地般,想要上得那水车自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那水车居然是不停滚动的,他自身重量又不轻——哪怕再轻也站不上去,直接往后一仰栽进水中,还是杜娘跳入水中将他救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不想回山里便想得这个办法?
陆依伸手轻掩红唇,明亮的眼睛弯弯的眯成一道月牙,刚开始还略作遮掩,而后干脆是笑的直不起身来:
“林暄,你真可爱!”
你真可爱!
你可以说一个男人丑,也可以说一个男人笨,你甚至可以说一个男人是一个废物!
但是你说一个男人可爱?那不就是说我变态?
林暄羞恼的起身道:
“我那是没掌握好力度,你是不晓得,那上面滑不溜秋的,我刚一踩上去那水车就开始滚起来,换做是你你怎么反应?”
那边陆依眼看能勉强抑制住笑意了,听闻此言又憋不住了:
“我不反应,我......我也不会跳上去。”
这哪里是有趣,分明是傻得可爱嘛。
“所以这小子受了风寒,在客栈将养了些时日才回转,看得方老都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