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湖边。

萧李素宝在打水，猪小白躺在桃树下。

自从猪小白上次差点被炖汤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到飞来湖浮水了。

笃笃~笃笃~

马蹄声清晰传入萧李素宝耳中，由北边来了一个骑马的人，因距离尚远，看不清骑马之人的面貌，不过大概能猜到来人身份。

她打了第二桶水，走到树下，静候来人。

萧李素宝手心有水，既有湖水也有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液。

他来到跟前。

萧李素宝略微低头和抬眼，不敢正视，又不能不看。鲁春秋坐在马上，俯视着萧李素宝。

她其实很少与鲁春秋见面，见得更多的是公牛哀。萧李素宝等着鲁春秋开口。

鲁春秋用一本书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腰间挂着一个半尺高的竹筒。

这两件事物，常伴身边。

书本遮面，取自“礼”中的规矩。两人尚未成婚，不得相见，唯有拿东西遮挡，以示遵礼，不逾矩。

他是个讲礼的人，就像天真道人一样。

“素宝，你无须惊慌，就像往日一样。今日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顺道来看看你。”鲁春秋开口。

他的呼吸尽可能表现得稳定，以控制语调听起来平易且近人；说话内容也再三思索，才说出口。

可受限于文化水平，搜肠刮肚一番后，鲁春秋依旧没能说出更让人如沐春风的话。

坐在马背，眼神温和，看着树底下的萧李素宝，鲁春秋暗叹眼前女孩与李桃确实像。

啧啧~

鲁春秋抑制不住的砸吧着嘴唇。

啧了两声后，意识到失态了，他赶忙止住。

可他的话在萧李素宝听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腹部区别于后背、两肋，因其缺少骨骼的保护，使得在感受到威胁时，人会下意识用东西阻挡在腹部或胸前，以便更好保护自己。

萧李素宝慌忙地抱起猪小白，搂在怀中。

猪小白比萧李素宝更惶恐，因为它离鲁春秋更近。

两只猪耳朵竖了起来，骨肉僵硬。

耳朵竖起，天性使然。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捕捉周围的声音，判断威胁的方向和距离。

萧李素宝抱起那一瞬间，猪小白要张嘴发出尖叫，被一下掐住猪嘴，避免影响到鲁春秋的心情。

萧李素宝小声说道：“我.......没.......没慌。”

鲁春秋眼睛眯了起来，在笑。

为了表示与人亲切，同时给萧李素宝一个好印象，或者改变以往的形象，鲁春秋对萧李素宝爱屋及乌。

下马走近，他伸手接过猪小白抱在怀中。

鲁春秋用嘴咬着那本书，可也遮挡不住他的脸，聊胜于无而已。

猪小白一动不动。它想着还不如那天干脆被飞来湖炖了算了。

看着怀里的小猪，鲁春秋想起陈大发给的菜谱，顿时乐了。

陈大发给的所谓菜谱，只是一个配料表而已。

烤乳猪的配料。

一份菜式的配料在妖荒以外，无甚珍贵。但对于鲁春秋来说，却大不一样。

食色性也。

食排在首位，民以食为天。这都说明，在吃这方面举足轻重。

已经被困妖荒三百年，并且不知将来是否还会继续被困，他心里没底。在这期间，他必须保持人性，必须与“人”同步。

因此有一份从未见过，且有趣的菜谱，更准确的说一份配料，对鲁春秋都显得弥足珍贵。

只是这份配料，在陈大发交出来时，没有达到让鲁春秋不娶萧李素宝的目的。

他拍拍猪小白的屁股，说道：“小白，要多些活动筋骨，太过肥壮口感不好，也不易熟透。”

鲁春秋对火候的掌握还不是很娴熟，因此衷心为猪小白提出建议。

一个短暂交谈与探望。

笃笃笃~

他离开飞来湖。

萧李素宝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人背影，靠在树底下，眼神涣散。

公牛哀和陈大发走到竹园门前，恰好碰见回来的鲁春秋。

陈大发看着坐在马背上的鲁春秋，直接开口：“茅草。”

他说的是先前在虎须村突如其来的一阵黏糊糊的风。

鲁春秋下马，一挥手，马变成一个人。

那个人走了。

陈大发不认识，但如果是萧李素宝他们在场，可识得此人，叫马善鸣。

鲁春秋撇嘴挑眉摆头，神态尽露倨傲，说道：“打了个喷嚏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公牛哀站在两人中间，左右顾盼，感觉氛围不对。

不过鲁春秋在和陈大发对话，他不便插嘴。

只是公牛哀察觉陈大发的死鱼眼紧紧盯住鲁春秋，那眼神虽说与往时一般，可为何此刻手上的汗毛竟自行立了起来。

公牛哀很奇怪。

陈大发说话向来都是直叙，很少说疑问句。

鲁春秋却为陈大发释疑：“我的事情最好别插手。不，是别插手。”

前半句“最好别插手”，话里带有劝告或建议；此为先礼。

后半句“别插手”，话外更像是命令与警告；此为后兵。

用词的细微差别，表达的意思与情感完全不同。

他声调平和。

上位者无需通过高声吼叫或者面红耳赤，去体现他的愤怒与威势。

稍微去掉一个词语抑或字眼，就已达到敲打的目的。

“那天你来和我谈条件，用所谓的菜谱作为交换，我很喜欢。喜欢的是你那个烤乳猪的配方。但是......”

“......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只要你一开口便意味着你插手，至于你谈的条件，或者交换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我的事儿，你只需静观其变即可，不要参与，否则你出不了妖荒，去不到神仙窝。”

“我的话......你得听！”

鲁春秋边说话边翻书，语气轻松。

三人静立竹园外。

噗~

公牛哀放了个屁。

“二弟，严肃！”

公牛哀捂住圆滚结实的屁股，看着鲁春秋。

鲁春秋捂住鼻子，劝说：“二弟，你得多吃果蔬。”

而后两人哈哈大笑。

陈大发揉了一下眼睛，死鱼眼容易干涩。

他这一抬手动作，使得公牛哀和鲁春秋下意识退了小半步。

他俩退的这小半步，在陈大发眼中却是另一番计算；鲁春秋退了半尺三寸，公牛哀退了半尺七寸。

他们三人距离实在太近，而陈大发的速度，他们更是一清二楚的。

最后看到陈大发在揉眼睛而已。

误会。

但也不可大意，于是他俩都同时盯着陈大发。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