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你,我今日当真要驾鹤西去。”顾镇书捂着右臂,其上鲜血直流,却仍在咬牙笑着道。
“这种不祥之话趁早收起。”张修驰面无表情地给他包扎着伤口,
“我也就是嘴上说说。”顾镇书笑道:
“有你在身后,我这条命就无人收的走。”
“只知道一味前冲,不顾身后埋伏,再这样下去,我迟早救不住你。”张修驰道。
“是是是。”顾镇书动了动另一只胳膊,“下次必当注意。”
“下次可就难说了。”张修驰手中动作一停,又无声息接续上:
“近些日子来犯敌众越来越多,看样子是对此地有了警觉。今日这一战又走漏了一个,等回去传递消息后,下回只怕是更加危险。”
“只是不知道这塔有什么稀奇,吸引如此多邪派争相赶来。”顾镇书不解道。
“今日来犯之人我之前倒是略有耳闻,”张修驰道,“这一教派起于东南,身着黑衣,只露一对眼睛,信奉的是万物自然,行事却诡邪之极。”
“塔顶浮雕也是刻的树木根茎,同属自然景物,不知道有无关系。”顾镇书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张修驰说着,已将伤口包扎完毕。
“看来这座塔,还藏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啊。”顾镇书感慨道,“我在这守了快三十年,仍然稀里糊涂。你看的那些古书里可有提及?”
“仅有只言片语。”张修驰道,“希望我还能坚持到弄明真相的那天。”
“也是。”顾镇书怔怔看着右臂上紧缠的细布,突然问道:
“白龟玉佩可是在你的手里?”
“啊,”张修驰眼神闪躲,“我对那物件实在好奇,就带在身上准备仔细研究一番。”
“这样。”顾镇书似乎不经意地突然又提起,“听闻前边山中村里,近一段时间失踪了不少人。”
“恐怕是来犯的邪派所为吧。”张修驰的脸上毫无变化。
顾镇书凝视着他许久,方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多时画面再度迅速变化起来。
“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吗?”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或许吧。”老版张修驰道:
“当时我们的身体已快要濒临极限,大限近在眼前,可我实在不甘心在仍然一无所知的状况下就此了结一生。为了苟延残喘,不惜残害人命,如今想来实在荒谬不堪。但大错已然铸成,再无法挽回。”
随着他的声音,画面中出现了一方石室。
张修驰站在其中,双龟玉佩在他的手心处浮动。一道血红色的细线从另一条洞口内部飞出,连接在他的身上。
“还是不够。”血红细线渐渐消失,张修驰抬起手来,看着说道。
那只手臂整体呈现着骇人的紫黑色,上面还有许多破裂般的孔洞,散发着黑色的雾气。手臂时不时模糊不清,还有时候甚至完全消失不见。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顾镇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面色沉重。
“无事。”张修驰连忙转身,略有些慌乱。
顾镇书看了他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了吧。”顾镇书眼里流出一丝悲凉,“前村一十二口人的性命,是你所为?”
沉默良久,张修驰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是。”
“为什么?”顾镇书追问道。
“我还不能死。”张修驰抬起头,“我马上就要触碰到真相,在那之前……”
“够了。”顾镇书出言打断,“……修驰,死则死矣。”
“这可不是死那么简单。”张修驰狠狠道:
“再这样下去,你我都将遭遇堕世,饱受百般折磨,如坠地狱,痛苦之至。到最后将变成一头毫无灵智的怪物,游荡在这世间!”
“我会先杀死我自己。”顾镇书平静道。
“既如此,”张修驰沉默了片刻,“说不通了吧?”
“说不通了。”顾镇书道。
二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数息之后,身形如疾风般闪动,剑刃交至一处。只听连续的金属碰撞乒乓作响,白色光剑与黑色火焰齐飞,剑锋在周围的石壁之上刻下无数道划痕。
二人正是势均力敌,一时分不出胜败。
这场交斗在我眼中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随着他们的交战愈发焦灼,他们两人的身上冒出的黑气也愈发浓重。
尽管结局我早已知晓,但这一刻,看着曾经挚友般的二人在狭窄的石室中拔剑相向,依然有些恍惚。
“哐当”!
一声响动,张修驰的长剑毫无预兆地落地。再看他焦黑不已的右臂,此刻却突然化成了无形。
顾镇书本来剑锋已送至,陡然间调转方向,从张修驰的面庞边擦过。
又是一下跃起落地,白龟玉佩已然到了他的手中。
“抱歉。”顾镇书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这个东西,不能再给你。”
身形再动,顾镇书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洞口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