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对了,夫人这般挂念尊夫,看得出夫人与尊夫颇为恩爱,想来即便照顾不周,尊夫也不会怪责夫人,依我看来,尊夫数日出现,多半不是想害你,而是提醒你。”
江隗笑了笑,说出看法。
妇人一脸茫然:“提醒我?”
“夫人说尊夫暴病而亡,死得突然,难道夫人从未想过个中缘由?”
“郎中说是疫病……”
“疫病?疫病须有个源头,尊夫是从何处染病?反之,若尊夫是源头,为何夫人没事?”
“小掌柜的意思是……”
妇人面上浮现出惊恐,没敢说下去。
“有些话不好直言,只是看夫人与尊夫恩爱,又待我甚好,这才妄加推断两句,不敢断言。”
江隗没有说得太深入,点到为止。
他确实是看在妇人坦诚,对他不错,这才将看到的问题说说。
然而这背后牵扯太深——郎中与官府一口咬定,此人是暴病而亡,这本身便很怪。
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便多言,以免惹火烧身。
“不知小掌柜可有依据?”
妇人面上似有寒意,声音低了许多。
“有的,夫人可以想想,朝廷前些年颁布公文,凡疫病染身者,除火葬外,亦不可入土,他们却并未严格要求,而是只将尊夫焚化,可见他们看重的是将尊夫烧毁,而非在乎疫病……
“至于缘由,还请夫人自己思考。”
江隗沉思片刻,终究没忍住多说了点。
“依我之见,夫人可回去休息,尊夫留在我这,夫人明日若看到尊夫,或许能知晓一二。”
“多谢小掌柜了。”
妇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她向江隗稍稍欠身,失魂落魄般离开。
江隗心情复杂。
太平盛世尚有可怜人无数,何况乱世。
“希望只是我的假想。”
江隗拍了拍装有妇人相公的酒坛,入手冰凉。
而后顾不得洗手,拍了拍手便啃着黄馒头下咽,有些硬,味道更算不上好,但两口馒头下肚,浑身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吃得不急,甚至说得上是细嚼慢咽。
这是他前世学来的知识,越饥饿,越不能囫囵乱吃。
一个馒头吞下,有了几分饱意。
江隗摸了摸肚子,知道饿太长时间反而吃不下东西,因此不着急,他起身检查大门,发现并不是没有关好,而是这间破房子的门锁本来就坏了。
他只好勉力搬来一张桌子,抵住大门,又生疏地掌了一盏残灯。
一番操作,屋内总算多出些温暖。
酒坛呈在柜台,后边是安静的骨灰柜。
“各位好哥哥,弟弟也算照顾了你们许久,切勿害我,若弟弟有口饭吃,一定给好哥哥们上香。”
江隗向骨灰柜恭敬一拜,这才回到柜台后边。
他扯出柜台下面的杂物,不断翻找。
记忆中少年曾经翻过柜台,将值钱的玩意全拿去典当,往后便尘封了。
江隗不打算长期经营骨灰堂,所以想把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看能不能利用前世的知识赚钱。
只是骨灰堂确实凄惨落魄。
一顿乱摸,全是没什么用的杂物。
江隗找得心中一叹,正要起身。
忽然他目光一闪,看到角落放着一个古朴铃铛,上边积满灰尘。
“这是铁做的?”
江隗抓出铃铛,入手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这世界当铺收不收铁,应该多少值点钱吧?
他伸手摇了摇,铃铛发出的声音仿佛枯骨磨牙。
“有点难听,不过还能响。”
江隗打算明日去当铺问问,他看不到的是,随着铃铛声音回荡,置于柜台的酒坛忽然抖了抖。
一缕森白烟雾缓缓飘起,钻入江隗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