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趁着今日休整一二,不料成了这般局面。
先不说种种怪事——池兴安和司马洋都是县令,此事不出多久,必然会传入上方的耳朵里,然后便有更大的官前来缉凶。
他之前还想过留司马洋一命,只要证明此人杀了李清川夫妇,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
奈何李清川盛怒,剑下无活口。
此刻相安无事,是因为剩余捕手忌惮李清川。
“可能要跑路了。”
江隗揉了揉太阳穴,转而看向女孩,逐渐冷静。
就算要跑路,那也要弄清楚所有事情——先不说将这半大的女孩扔在骨灰堂,凭借他孱弱肉身,跑也跑不出几里路。
“李大哥,你还在不在?”
“李大哥,你女儿这是怎么了,还活着吧?”
“要不你理理我?”
江隗返回客厅,朝着一排骨灰柜连连呼喊,怎奈没有任何回应。
他忽然想到耳畔莫名响起的阵阵铃声,马上取出布包的古朴铃铛,只见这铃铛没有丝毫变化,晃了晃也不见有任何动静,空有难听的声音回荡。
“我之前分明听到了铃声,还有昨夜梦境,如今想来,我看池县令振振有词之时,背上发凉,多半是此铃铛的缘故,是了,此界诡谲,这铃铛定非凡物,必然与李清川有关。
“李清川肯定还会醒来,眼下也只能等了。”
江隗暂时摸不清局势,唯有静观其变,他取板凳挡住屋门,复又看向装有公孙娴骨灰的酒坛,稍作迟疑,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这个世界有鬼。
人家的老婆,等人自己来定夺。
他本想警惕四野,无奈体弱神虚,不知不觉陷入昏睡,再次睁眼已是黄昏。
血一般的残阳侵入骨灰堂,气温骤降。
他抖了抖身子,先后查看古朴铃铛和李怜,二者全无动静,腹中空空,只好小心翼翼钻出房门,去到之前的包子铺。
包子铺虽然还开张,眼看江隗到来,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一番拉扯,愣是没敢收钱。
江隗心中好笑,索性白吃白拿,他对龙山县诸多百姓早已没了好感,目睹一剑护佑乡野的李清川夫妇横死,丝毫没有胆子出言质疑,如今看到两位县令身死,又怎敢出面执言?
这一剑,倒杀出了威风。
不过威风是暂时的,其后肯定有无限麻烦。
江隗返程之时不断思忖,同时死了两名县令,上边必然出手,而且很快便到。
必须设法逃命了。
他回到骨灰堂,推门而入,迎面却来一股凉意,瞬间收敛心思,看向内室,但见一道漆黑的身影立于门前,默默凝视内部。
他呼吸微顿,认出来人的身份。
“李前辈,我刚刚去给怜儿买包子了,不知怜儿醒来没有?”
江隗上前行礼。
眼前的身影正是李清川,只是比之前黯淡许多,一条染血右臂变成暗沉的红色,整体若有似无,反倒符合了他对魂魄的想象。
李清川听到江隗第一时间提及李怜,又看到江隗手中的包子,目光似有闪动,附有寒意的声音响起:
“多谢你,帮我照顾怜儿。”
“收了尊夫人的文钱,理当尽心尽力,方才我便呼喊前辈许久,怎奈前辈不肯出面,前辈放心,晚辈听说过前辈平生,心中只有敬仰。”
江隗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关好房门。
“不是我不愿出来,而是我此番出剑,耗散大半真元,难以在白日出面,唯有夜色降临,阴气浓重,我才可勉强现身。”
李清川面有白骨遮掩,看不清神色,自嘲一笑:“修剑一生,护不住妻女,何必敬仰?”
“为人正直,总少不了奸人迫害,怪只怪那二人官官相护,心思歹毒,害苦了前辈一家,是了,不知前辈现在是……”
江隗斟酌片刻,忍不住发问。
李清川意有所指:“你应该明白。”
“原来世间真有鬼怪。”
江隗啧啧称奇,好奇道:“前辈死后化为英魂,大仇得报,理当道喜,不过那两个家伙死后,岂不是也会化为厉鬼,迫害我们?”
“不必担心,寻常人死后难以凝聚成魄,而去往幽都,踏过往生桥,再渡黄泉,转世为人,我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意外。”
李清川一句一顿,忽然看向桌上的古朴铃铛。
江隗更加好奇:“原来真是因为这铃铛,难道这铃铛是件法宝?”
“我不知道。”
李清川眼中似有迷茫:“只是听你的铃铛,总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致使我可以化形,此前我几乎意识模糊,直至听见你的铃铛声。”
江隗看他不似伪装,心中暗叹,只能再问:
“原来如此,那李前辈要准备往生了吗?”
李清川忽然严肃起来,摇头道:“今时今日的人死后,不可往生。”
“为什么?”江隗纳闷。
李清川迟疑道:“我有些话,我不好跟你解释,也罢,你是极阴之体,有些特殊,闭上双眼,神魂听我指引,或可看见。”
“好。”
江隗犹豫片刻,马上依言闭上双眼。
他不是对李清川百分百信任,而是自知若李清川意图不轨,自己根本不可能抵挡,加之对方言辞较为恳切,不似虚假,所以选择相信。
眼眸一闭,顿见天地昏黑。
忽然前方白光大作,尤为刺眼,江隗勉强才睁开双眸,却见一个巨大漩涡,形同入口。
“那是九幽之下,幽都入口。”
一道漆黑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声音凝重:“活人虽然不可踏入其中,然而你体质至阴,应当能勉强看到一座桥,那便是往生桥。”
江隗吃了一惊,入目果真看见一座宏伟大桥。
但是……
大桥延伸少许,中央便是一片虚无,极目远眺也看不到对岸!
这居然是一座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