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他。是王大金。

巧棉说不出来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委屈，愤怒，难过，心痛，这些情绪在婚后并不长的生活中轮番上场后，剩余的也只有失望了。

失望的次数多了，心就会变得坚硬，这是她保护自己的盔甲，但也仅此而已。

巧棉从头到脚的打量王大金，凌乱油腻的头发，没有斗志的眼睛，身上歪歪扭扭敞开的短褂子里，露出上次才缝补好的现在又坏了的灰布里衣。补丁叠补丁，眼看是不能再补了，就像这日子。

最终她把目光停留在王大金的脚上。原本黑色的布鞋已被灰尘泥土覆盖，只星星点点的露出原本的黑色来。左边脚上鞋子张开的口子，如一张嘴，里面发出嘲笑的声音，嘲笑她的失败。看，这就是你林巧棉的生活。

其实，今天的王大金和之前每一天的王大金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巧棉的心态不同，所思所见也自然不一样。

王大金和秀婶还在说什么，巧棉的耳朵也不想再听，只看见王大金开开合合的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虚无起来。

在厌恶一个人的时候，真是哪哪都扎眼得很，鸡圈里面喂鸡喝水的那只烂木盆，都比他入眼些。

巧棉不再看王大金，目不斜视走到床边，替她婆婆理了理被子。

气氛僵持住了。

秀婶见巧棉不说话也不搭理王大金，也知道她现在正是心里有气的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得自己想通或者王大金真心悔过才行。但后者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王大娘张杏，指着她儿子‘呜呜呜……呜’的说着什么。秀婶听不懂，只能拍拍她的手。

说的什么，王大金和巧棉懂。

“娘，我的错，她再不对我也不该动手打她。您别着急，急坏了自己。”

听见这话，巧棉居然不是像之前那样露出或委屈或伤心难过的神情，而是牵了牵嘴角。看着很平静的样子。

王大娘听见这话更加着急，急得只拍床，这个狗儿子，不会说话就别说，说了还不如不说。

秀婶一眼一眼的看王大金，哎呦，老话说得不错，还真是百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他的脑袋，还真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当然，这里说的普通人，是指大多数人。

巧棉对王大娘的感情是矛盾的。知道她的心是好的，但现实总是更真实残酷些。再多的言语安慰，也比不上真实的帮助。

巧棉对她这个婆婆，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照顾起来不曾不尽心，倒比亲儿子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