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张先生作为老师,还是考了考王有鱼的学问。针对之前传授王有鱼的《兵法十梳》提了一些问题,王有鱼作答。王有鱼不知道自己答得如何,反正先生也不说好坏,只是提醒自己要温故而知新。
先生今天倒是没有要王有鱼耍一遍那不知名的枪术,只是叮嘱他学问一事,需日积月累,而这枪术一样要勤加练习,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也有自保之力。
王有鱼自从拿到那本枪术杂记就知道先生的良苦用心,所以自六年前习武开始,每日修炼不止。书中记载的枪术招式极少,多是经验之谈与练枪的心得,但是王有鱼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发现这本不知名的枪术杂记,大有大道至简的意味,初看平平无奇,但王有鱼知道,以先生之学,这看起来平凡的枪术必有深意。
王有鱼自十二岁开始,便日复一日的坚持每天练习杂记中为数不多的招式,直到三年前来到镇南关,进入边军第一次上战场后,才发现这些简单的一招一式,竟然都是一击必杀的绝技。
他也明白为什么老师愿意让他上战场,那个人不忍心杀他,却也不愿把他流放黔州后让他安稳度日,把他送到镇南关,死了最好,不死也始终困在边陲之地,而边军一直都是他的嫡系。老师也许是无心插柳,但王有鱼更愿意相信老师是未雨绸缪为自己做打算,所以新天城命人将自己带到镇南关时,老师也并无半分意外。
自从三年前来到边境,自己不得不进入边军,老师就在云水镇继续开办私塾,平常靠为百姓代写书信等维持生计,好在自己在军中用不了多少钱,每次休沐把俸禄交给老师也还算安稳度日。
三年前王有鱼已经习惯了身份的转变,来到边军后,发现边军确实剽悍,和新天城的禁军不可同日而语。战斗力虽强,可这些人多得是老兵油子,换句话说,打仗时个顶个是猛人,不打仗就是无赖加流氓。
王有鱼初到之时下定决心绝不可以和他们同流合污,时至今日,也绝不认为自己就是老兵油子,最多算小兵油子。自己可是坚持了一年半才进的翠云楼,自己嘴上虽然把翠云楼睡了一个遍,但是实打实的还是完璧之身。
有时候不去想起自己曾经叫王吉,不去想大周的母亲,王有鱼其实觉得边境的生活还是可以的,自己也从不缺钱,虽然自己逢赌必赢,可是这三年多的是不信邪的战友硬要给自己送钱。云水镇的人都说自己不把钱当钱,那也是自己有本事,如果不到这里,开启自己的赌徒生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赌钱居然这么强。老师虽然知道自己在军中经常坐庄开盘,却也只提醒自己见好就收。加上自己见多识广,吹起牛来那是七分假三分真,短短一两年整个云水镇谁不知道大名鼎鼎鱼将军。
李玉那小子这几年前后得输了一百来两银子给自己了,以他那点微薄的俸禄鬼知道他哪来的钱奉献给自己。算了,这笔钱就当存我这里的吧,这次去李家村都给他父母吧。
从老师的院子出来以后,王有鱼径直朝着街上走去,混蛋二狗,这么久一点李子都送不到。
到了街上口头教育了二狗两句,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赶快给老师送李子。李二狗干干巴巴的脸愣了:“鱼大将军,知道您拿钱不当钱,不至于这么糟践啊,我只是打算小赚一笔,你搞得我不知所措啊!”
王有鱼笑骂道:“知足吧你,这两年前前后后也赊账不少,你没要那是你宰我也不手软,但是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啊,拿着,连今天的一起,连本带利。”
又去了钱掌柜的酒楼,王有鱼搂着那钱掌柜敦实圆润的肩膀,说了些以后再也喝不着这么好喝又贵的米酒了,让钱掌柜多送自己两斤,钱掌柜许是良心发现,心说今天不给你颠勺算对得起你了。
翠云楼。
秋竹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酒菜,王有鱼潇洒的抛给老鸨一锭银子:“丽姐,真是越来越年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有四十岁呢!”
丽姐扇着扇子骂道:“小崽子,老娘才三十五呢,快去包房,咱们秋竹姑娘等半天了。”
进了房间,一桌菜,一袭黄裙。秋竹见他进来,眼里有了光彩,挽着他坐下,给他斟酒问道:“听说南蛮又来犯了,可有受伤?”
“怎么可能,我多厉害你不知道?”
“最近可有什么趣事与我聊聊,你不知道我都快无聊死了,有人出高价我就得去弹琴,弹得烦也烦死了。”
“李玉死了。”
她给他递酒的手顿了一下,“是么?节哀。你别太难过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她知道这个男子虽然表面轻浮,但是他内心不是这样的,她知道他重感情,她知道他只是用这些掩饰她并不了解的内心,她甚至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窘迫的模样,虽然他越来越轻浮,但是只有他看自己的眼神始终如一的干净,还有尊重。所以他明白他的好兄弟死了,他很伤心。她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从来都是逗自己开心,自己却从没看过他的内心。
他一口把酒吞下,看着她:“我要走了。”他不想骗她,或者不是骗,他不想瞒着她。
“这么急,饭还没吃。”
“我说的是我要离开这里了,离开镇南关,离开云州,甚至,离开大新......”
她愣住了,从没想过他会走,他不是说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么,没有家在哪不是都行,为什么走?我能留下你么?凭什么留下你?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剩一句:“还回来么?”
“可能会。”
“只是可能吗?快吃吧,菜都凉了。”
王有鱼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在这里吃饭了,但是可能是最后一次。
王有鱼面无表情的擦了擦嘴道:“吃完了,我要走了。”
话刚说完,梅姐、兰姐就进来了,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小鱼儿,客人太多了,来喝酒,聊聊有什么新鲜事啊?”
王有鱼吞下一杯酒,“梅姐、兰姐,我要走了。”她们虽然知道他每次都要走,但是她们还是感觉这一次的走和以前不一样。
“有机会我会回来的。”说完王有鱼转身。
“等一下!”秋竹叫住了他,她知道他真的要走了,她有一个问题,“你说你喜欢穿黄衣的女子,是因为你喜欢的人穿黄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