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今日不当值的程咬金和夫人坐在堂中,年方十六的嫡长子程处默也被叫了回来,陪在一旁。
宽大的正堂中,程家地位最高的一家三口单独坐起来,稍显空旷。
但人活一世,不同的时候,需要的是不一样的。
有的时候要紧致,但有的时候就得要空旷。
比如此时此刻,宽大到近乎空旷的正堂,就是国公的威严所在。
浓眉大眼的程家嫡长子程处默神色之间颇为担忧,“爹,你真的要叫一个道士来家里做菜啊?”
程咬金大马金刀地坐着,充满了匪气,哦不,霸气,他瞥了儿子一眼,“你又憋着什么蠢话?”
程处默昂然而立,对父亲的嘲讽一点不在意,就像一个正直的大臣要劝谏昏君一样,梗着脖子认真道:“你自己都说了,道门、佛门,聚敛财富无数,又不事生产,如今百废待兴,等陛下腾出手来就会朝这两头肥羊动手,你现在却主动沾染道门这摊浑水,这就是不智!”
程咬金正要大怒,但一旁的夫人孙氏轻轻咳了两声,她看着程咬金,细声道:“狗儿已经十六了。”
程咬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程处默,放缓了语气,“你知道动点脑子了,这很不错。人在世上,光有武勇是不够的,尤其是现在天下平定,不再是乱世了,得靠脑子了。就算是你那尉迟叔叔,你别看他跟个憨牛一样,人家脑子也是不笨的。”
程处默得意地轻哼了一声,胸脯挺得更高,“所以啊,还不快去将那个道士赶出去,带到家里来做甚?”
程咬金扭头看着发妻,孙氏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仿佛在说,打吧。
“你就没想过,我派人去请,又把人拒之门外,咱们程家还要不要脸了?”
程处默一愣,然后坚持道:“那也比沾染上道门,得罪了陛下的好!”
程咬金面带微笑,朝着程处默招了招手,“你过来。”
程处默上前,冷不丁地就被程咬金一脚踹在了腰上。
“什么沾染了道门,道门现在是国教,陛下都认了道祖为祖,有什么沾染不得的!陛下还请了佛门高僧做法会,超度亡灵,又有什么沾染不得的?活了十几岁了,还是非黑即白的脑子,今后老子和你娘死了,你怕是要被人把骨头渣子都吃了!”
“给老子好好跪在这儿想,想明白了再起来!”
说完程咬金起身怒气冲冲地离开,孙氏看着儿子,柔声道:“你好好想想你爹和那小道长有什么瓜葛,那小道长还和你爹身边的谁有瓜葛,这当中有没有什么东西会被人做文章,别急,慢慢想。”
听了孙氏的话,程处默拧着又粗又黑的眉毛,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忽然瞳孔剧震,骇然地看着母亲,“莫不是李叔叔与那小道士有什么龙阳之好?如今李叔叔远去并州,我爹要帮忙护着点?”
后堂之中,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冲出,带着勃发的怒气,冲向程处默,“龙阳之好!我让你龙阳之好!”
程处默怪叫一声,一个弹起,逃开了去。
你追我赶之中,孙氏捂着额头,一脸叹息。
片刻之后,狠狠挨了几脚的程处默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暗道一声老头子们心眼儿真多之后,被程咬金赶去了大门外接客。
当商慎一行到了程家门口,程府管事赫然发现,自家公子竟站在门口迎接,连忙从马儿一滚而下,谄媚而谦卑地笑着。
“公子,怎敢劳您相迎,折煞小人了!”
程处默瞥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可能就是家里这样的蠢货太多,以至于把自己聪明的脑子也带笨了。
他没有搭理管事,看向商慎,忽然又觉得自己方才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啊。
啧啧,这小白脸,绝了。
不过到底是有着高门大户多年历练积累,待人接物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在短暂愣神之后,他朝着商慎一礼,“有劳道长。”
商慎也下马回礼道:“举手之劳,程公子不必客气。”
长身而立,腰背挺直,宽袍大袖,风度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