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几个屋里挤得密密麻麻的百十台织布机,马越恍惚中记起小时候老屋侧屋的横梁上就搁着一部老织布机,是太奶奶那辈传下来,奶奶年轻时候还用过的。
“一个熟练织工一天可以织一匹半,全坊一年可纺各色绸布十万余匹。”
周员外的大侄儿对这个产量还是很满意很自豪的,这产能可以在苏松一带排进前十。
“叹为观止。”
就现在这个生产力水平来说,这个产量确实了不起,值得夸奖,而且马越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规模的人工织布场面,自是开了眼界。
但周员外算是从马越口中听过世面的人,于是笑道:
“贤弟说过的机器织机厂,一天就能织数千匹,我这一日百十匹不值一提呀!”
听到叔父这样自贬,周员外的大侄儿是不服的,居然还是听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叔”说的,于是心直口快的来了一句:
“什么机器织机能一天织数千匹?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打断了。
“大子,有道是山外有山,不知之事不可妄言轻否。”
听到叔父出言教诲,大侄儿不敢违逆立即拜受,
“侄儿谨记。。。”
看过纺织,一行人到客厅下坐,喝了几口茶,周大官人嘱咐了侄儿几句,带着马越又回到城中,他在府前大街上有个铺子,后面是仓库,前面对外批零兼营,对外业务都在这里面洽谈。
坐店的掌柜看到东家回来了,赶忙迎进店中。
柜台的一边放着各类样品,周员外亲自向马越介绍,让马越搞清了绫罗绸缎、棉麻布匹的区别。
看完货品,到店铺的客厅上坐,掌柜向员外汇报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
期间,店中的账房把本月的账本拿来给周员外过目,资金流水情况要向老板交代清楚。
周员外翻了翻账本,就随手递给马越。
这东西是不轻易让外人看的,足见周员外对马越的信任,这是路上这三天建立起来的。
可说实话,马越也没看明白。
这个时候的账,出入明细都按顺序记在一起,最后再结算一天的总额。其中还有一些业界通用或是独门的符号,而且有些字还不认识,让马越更是不明所以。
看着马越一脸的无奈,员外说道:“贤弟有何疑问尽管说来。”
“这个记账的方式和数字太复杂,我们那里不是这个方法。”
“有什么不一样?说来听听。”
马越向账房要了笔墨和空白纸,先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上阿拉伯数字0123456789,再拿镇纸当直尺在一张纸上画了个简化的现代账本表格,然后向员外讲述表格和数字的用法。
看到纸上的数字和表格,听着马越的讲解,周员外忽然发现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在路上马越说的工业化,那些机器、化工合成的东西需要很长时间实现,甚至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看到,但这些基于智力的东西是实实在在能够给经营帮上忙的。
而且这是发家致富的秘诀,是关起门来教的东西,马越轻易地就讲出来了。
于是乎又缠上了马越,可怜马越不是金融商贸专业,好在大学里学的政治经济知识还记得一点,只有硬着头皮给周员外从“货币天然是金银”讲起,什么通货膨胀通货紧缩,单位劳动时间决定商品价值,什么市场、消费、购买力。。。
才一两天,周员外已经从经济学的粗浅自我领悟进化到专业化名词理解,成为目前大明乃至全球现代经济学理论水平最高的商人。
他自己学还没完,一股脑把两个侄儿和两个儿子都塞给马越,让马越教数字和这些经济学知识。
周员外开始还准备搞个非常正式的仪式,让几个子侄下跪向马越拜师,但被马越严词拒绝了,个中原因当然只有马越和他老婆明白,这几百年前的不是先祖也算先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