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场大火过后,现场本就一片狼藉。
再加上后来灭火,无数桶水浇在燃烧了一半的柴火堆上,墨汁般的污水裹挟着原先就已烧制好的草木灰一起,在整个广场上肆意横流。
以至于今天早上众人过来的时候,此地不但略显泥泞,同时整个院落都是残破的灰黑色。
整个院落此刻都被那凄惨的灰色笼罩,绝望的阴霾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而场上的每一处残砖碎瓦,此刻似乎都在诉说着昨夜那场火灾的可怕。
众人此刻聚集在这里,心情难免被这场面压的沉重了几分。
不过依旧没有人敢率先开口,只敢站在外面看着贾琮步履蹒跚的朝废墟中间缓缓前行。
“实乃惨矣,实乃惨矣。”
“这场面的确有点惨,但也不是什么多麻烦的事儿,寻人回头收拾收拾不就行了。”
“我说的是这场面吗?我说的是这位公子哥儿太惨了。
你能把这废墟收拾干净,你还能把琮公子内心的伤痕给抹平了吗。”
身后的人群纷纷流露出对贾琮的同情,哪怕是昨晚被留下来当苦力灭火的那几个人,现在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落忍。
不过对于大家伙这些奇怪的心思,贾琮自己却是不知道的。
他之所以步履蹒跚,是因为这片空地上很多地方还没有干透,他得不断找着还没湿的地方落脚,这走路的姿势便显得凌乱了些。
而他此刻的内心非但不似众人以为的那样满是伤痛,反而在看见地面上这已经半凝固草木灰时候,心间竟涌起一阵狂喜。
“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原本还想着去哪儿找点儿合适的粘土回来,没想到这窑炉的表层下面就是一大片粘土层。”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贾琮徒手又往下深挖了一截。
在确认真的是粘土层之后,他捧起一把粘土放在手心,整个人激动的都止不住颤抖。
然他此般怪异之举,落于身后众人之目,便只道这位琮三公子真真是疯了。
此刻,贾琮背对众人蹲在地上,他徒手刨坑的动作,在众人看来就是对于内心苦痛的无声宣泄。
毕竟大家伙除了自家的猫啊狗啊不会走路的小屁孩之外,不曾见过已经长成的少年,还有挖土这般接近兽类的举动。
而捧着土笑这种事情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随着笑声颤抖的身子,更是只有村口的疯癫之人才有的习惯。
“要不要上去劝劝这位公子哥,我看着他那动作再不管的话,下一步怕是要直接把土往嘴里塞了。”
现在关心贾琮情况的这个人,正是前几天跟着贾琮一块出去打架,抢了门房夜壶的那位。
“我说王兴,这个时候可不兴出头。这万一人家后边倒打一耙,把罪过都归咎在你身上,这么些年吃斋念佛受了苦可真就白捱了。”
站在身旁的一位大哥立刻阻止了王兴这疯狂的想法。
“嗨,就随口一说,人家这贵公子的事情自然有人给操心,咱又何必搁这咸吃萝卜。”
不过周围其他人虽然没有像王兴一样直接说出来,但他们内心其实也是和王兴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大家眼中已经疯掉的贾琮忽然站起身来,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泥渍,然后转过身来面向的人群。
“可怜见的,那向来养尊处优、极重礼节之公子,如今这粗陋行径,竟与吾等这等草野之人一般。”
“方才说他疯癫了,你还不信。若不是这样,你何时瞧见过公子哥拿衣服擦手的?真真儿是奇事呢。”
众人言语中透着同情,脸上也都带着深深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