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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蒙蒙的,日头还未从东边探出,黑发白袍,少年模样的季源行走在被春雨浸润的泥地之上,他感受着脚下稀烂黄泥的轻微黏力,此刻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处理白袍。
如今的他,肉体骨骼回到了少年时代,身上这套白袍服的大小已经不合身了。
而且大千世界,风俗各有不同,路上他已经见过几个行人的衣服样式。
当然,那几个行人也看见了他的。
有两个结伴去田里的农夫在和他擦肩而过之后,更显苍老的那名农夫小声对着另一人说道:
“这娃儿,小小年纪怪可怜的,也不知道附近哪个村的白事。”
季源闻言,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如今的他,身上的仙神气全无,在轮回仙池的作用下,他的肉身已经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虽然他的剑眉稍显英气,但是全身上下也没几两精肉,根本撑不起这件白袍。
相比之下,路边的孤魂野鬼倒是更适合这件衣服,季源想到这也是轻笑一声。
片刻后,他钻进一片小树林里。
“怪我没有多加考虑,你想不想先回太古青天之上?待我渡劫成功,自会上去寻你。”
少年神色温和,对着白袍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后面的旅途想来是凡尘污秽不断,我虽能调动道力修为,但为体会身受劫之劫数所在,多数时刻我还是会自己修行,此中艰辛,我怕玷污了你这件圣王御袍……”
话音未落,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袍居然微微的震颤起来,似是抗议。
“好了好了,拿你没办法。没我允许不可动用御袍神通,知道吗?”
少年感受到白袍的意志,眉眼舒展开来。
“那便随我看遍此方天地吧。”
少年话音刚落,身上一阵白芒爆闪,白袍就化作灰色粗布麻衣样式。
这位黑色短发剑眉入鬓的瘦弱少年,上下身着一套贫苦人家的粗布衣服,他身姿像一株修竹般写意挺拔,浑身上下流露出久违的少年意气。
大日初升,少年眯着眼缓步走出树林,右手按住左手的麻布束腕扭了扭,又活动了一下头颈,望向四周,不远处田陇旁皆是已经劳作了有一阵的农夫们。
“重获新生,初来乍到,做些少年人该做的事吧……”
季源摩挲着下巴。
“等等…我是不是应该先穿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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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获得启动资金,同时少年的肚子实在太瘪,在附近村庄里一番问询过后,季源穿着村民不要的破草鞋走了半天,进入离附近村庄最近的一片茂密山林。
阳光照进密林,映下斑驳树影,抬头是古树遮天蔽日。
不同于林外,此地分外凉爽,甚至可以说有点阴森。
“应该就是这里了。”
凭着感觉在林中找寻了一阵,季源望着眼前堆积如小山的细小白骨,停了下来。
“还真会吃啊。”
季源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将右手伸入衣中,眼神微冷。
“不吃老人,只吃青壮,尤爱少男少女。这么多年始终如一,够挑的。”
季源环顾四周,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玉匕首。
“滚出来吧,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肉也挺嫩的,不想尝尝?”
季源神色淡然,右手持匕,左手竟直接握紧刃口一划,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出现在手掌心。
与此同时,一道不起眼的暗红色光芒也在刃口一闪而逝,虽然有些微弱,但也稍稍让匕首诡异地“活”了起来。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
淡淡血腥味于空中弥漫,片刻后,季源左侧的丛中窸窸窣窣,一只对于少年来说体型骇人的独眼虎从中缓步迈出,于季源身前站定,低沉虎吼。
虎尾重重扫过地面,卷起尘灰,虎目中竟然有人性化的疑惑。
“怎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送死?”
一阵腥臊味扑鼻而来,季源盯着它仅剩的那只虎目,全身肌肉紧绷,弓腰微微屈膝,右手握紧匕首,刃尖朝后,将其藏于拳下,再以左手盖住右拳作遮掩,就以这种古怪姿势与虎精对峙。
“当好你的畜牲,理解这种事,人来就行。”
虎精不为所动,仍然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瘦弱少年,以及他左手上正不停淌着的鲜血。
季源反应过来,嗤笑道,“怪不得能活这么久,吃这么多人都没被逮着。”
“想等本就瘦弱困饿的我多流些血,有所不支的时候再出手?”
“畜牲你多虑了,毫无修为,怎么伤得到你?我只不过是活腻歪了,看看临死之前能不能为民除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