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紫灵睡得正熟,忽被青莲急急唤醒,说是皇帝遣了人来,命她即刻前往淑妃处。
紫灵不敢耽搁,起来抹了把脸,穿了衣服便出了门。
此时已是丑时,行宫四处的照路明灯皆已灭了,九月初的新月亦躲进云层不见踪影,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引路小太监手里的防风灯照亮脚下的路。
到的时候,淑妃院里静悄悄的,亦未点灯,只是门口跪了一地的宫女与太监,而烛火明亮的屋内地上亦跪着几人。
淑妃发鬓散乱,跪在最前面,伏在皇帝脚边正在闷声哭泣。
紫灵不敢细看,忙快步进了屋内,提衣正要跪下行礼,却见着明黄亵衣的皇帝伸手指着淑妃,语气森冷的开口道,“你且来替她把脉,看看她是否有孕在身。”
紫灵心头猛地一跳,她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了,一切都因那醉梦而起。
醉梦,还有个不便让人知道的毒性所在。醉梦本是风国皇室用来惩戒皇族叛逆的,既是叛逆,又怎会让其还有子嗣的可能。所以凡是中了醉梦的,在未彻底清除体内余毒之前,是不可能有生育能力的。
此时淑妃已直起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泪眼婆娑的看向紫灵。她似想张嘴说话,可还未吐出一字,便被皇帝冷声喝止。
“你敢说一字,朕便让你连这唯一证明你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闻声,淑妃眼底的泪落的更凶了,她死死咬住唇,偏头恨恨瞪了眼坐于皇帝侧首的贤妃,伸出手臂,撩起衣袖,把手腕送到已跪坐在她面前的紫灵眼前。
紫灵在心里叹口气,将她手臂放于腿面上,伸指扣在她的腕上。
淑妃的脉象很是奇怪,一摸上去,确实是孕脉无疑,可若只要有心再细细摸脉,却又并非孕脉。
紫灵微微抬眼,看向跪在离淑妃几步外的宋剂仁。
宋剂仁见她看过来,脸上有愧色一闪而过,他微微侧目,怒瞪了眼跪在他右侧的,他的亲传徒弟御医嵇歆。
紫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一脸紧张之色的嵇歆。
嵇歆,宋剂仁的爱徒。人品如何,紫灵没有深交,并不了解,但此人聪颖,一点即通,在太医院里是出了名的。且此人做人很有一套,在宫内混的如鱼得水不说,又是宋剂仁的爱徒,平日太医院里面谁都会让他三分。
只是,可惜了。
紫灵收回目光,轻轻放开淑妃的手腕,就地挪了挪双腿,面向皇帝,缓缓开口道,“皇上,淑妃娘娘并无孕在身。”
“怎么可能!淑妃娘娘的脉象明明是已有两月身孕之脉。娉婷郡主您莫要因着与淑妃娘娘交好,而昧了良心说话!”
皇帝还未开口,嵇歆便急急开口了。
紫灵微微皱眉,侧过脸看向他,冷声道,“我是与淑妃娘娘交好不错,至于有没有昧了良心,皇上自会分辨,哪里容得了你嵇太医来置喙。且不说就算我会昧了良心为淑妃娘娘说话,难道嵇太医的师傅,宋院使也与淑妃娘娘交好,也会昧了良心说话?”说完,她便回首冲皇上道,“皇上,淑妃娘娘不但无孕。且身体内有长期服食大蓟、小蓟、连及草、仙鹤草等草药的迹象。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命人放些淑妃娘娘的血出来,请来太医院众御医一同前来验证。”
她的话一落下,原本一脸愤愤不平的嵇歆先是面上迅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后则变得惨白,最后垂头不言语了。
皇帝自然没漏过嵇歆面上的表情变化,他瞧了眼满脸泪水的淑妃,略一沉吟后,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问道,“这些都是什么草药?有何作用?”
“都是凉血止血的良药,然若无病妇人久服,则会停月事,再以那活脉之药服下,则会给人假孕之象。”紫灵说到这里顿住,微微侧头看向身侧淑妃,问道,“想必娘娘在晚间的筵席上没少食那獐子肉吧?”
淑妃一怔,点头道,“晚间席上我确实吃下不少獐子肉。那肉怎样,哪里不妥吗?”
“獐子肉没什么不妥。只是獐子肉腥,烹饪时必定会放不少小茴香这类佐料。别人吃了没事,可娘娘若吃了,必定夜间恶心欲呕。”
紫灵说完这话,便不再说话了,只转回头看向皇帝。
皇帝起身离座,弯腰亲手扶起淑妃,一脸歉意的道,“起来吧,是朕错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