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义侯府内,穆氏正稳稳地坐在主位上,蔑视着跪在地上的母女。穆氏向贴身的张妈使了个眼色,张妈便上前拿着藤条狠狠地抽打地上的年轻女孩。江氏一边护着一声不吭的她一边向穆氏求饶。而穆氏则淡然地喝着茶,就像眼前的事情并不曾发生似的。张妈咧着嘴一抹冷笑在狰狞的老脸上闪过,抽了两下便失手抽到了江氏的脸上,顿时秀美的脸上生出一到血口子。这时穆氏才慢慢地搁下茶碗,也没有让张妈停手。她看着江氏脸上的血渐渐流了半张脸,她心里才稍稍觉得舒坦。
青藤苑里,丫鬟紫嫣、墨竹一直被拦在屋外,待主母一众人走后,她们才冲进屋里扶起被茶水溅了满身的夫人和小姐。当她们看见江氏的脸,齐齐吓了一大跳。以往,主母也时常过来滋事打骂,却不像今日这般,直接伤了夫人的脸。一席青衫的紫嫣哭着整理江氏凌乱的衣衫说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庵里吧!以后咱们还和往年一样,说您身子不好经不起颠簸,尽量少来府里!”夏沁雪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心疼地擦着江氏脸上的血,饮泪道:“紫嫣姐姐,你快去请个郎中来给娘瞧瞧脸上的伤势。墨竹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扶我娘进屋。”江氏在二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拉住准备离开的紫嫣,柔声嘱咐她们不要生事,上点止血药就没事了。
金桓阁内,穆氏到里屋去瞧刚刚摔跤的女儿,看着夏茹的膝盖上破了好大一块,顿时心里后悔没多让江氏母女多吃些苦头。穆氏见夏茹还坐在床上哭闹,哄了女儿两句,扭头便痛斥大夫无能。同济堂的张大夫颤着身子俯身见礼:“启禀侯夫人,老朽已为嫡小姐看过伤口,并无大碍。只是嫡小姐怕疼不愿上药,老朽实在是……”穆氏大怒:“我的茹儿伤成这样了,你还敢说没有大碍?这女儿家的身子多么金贵,留下疤痕如何是好!”看着老者颤颤巍巍的模样,转头对夏茹说:“好茹儿,娘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也不能和自己置气不上药啊。以后留疤了可怎么办?娘已经替你狠狠地教训了那对母女,不信你问张妈。”张妈连声应是,还着重描述了江氏脸上的伤。夏茹仍不肯罢休,还是闹着要去教训江氏母女,必要将他们立刻赶回慈心庵。穆氏顿时沉了脸,不悦道:“茹儿,平日里你怎么胡闹我都由着你。只是你再这么闹下去,闹到你父亲那里,就因为你膝盖磕破了皮,你爹就会让她们回去吗?你爹非但不会让她们回去,还会觉得你无理取闹,你明白吗?”夏茹见母亲生气了,也不敢再闹,只是咬唇低声地哭着。穆氏这才示意丫鬟拿了大夫开的药膏敷上。
回到自己的住处,穆氏阴沉脸色并没有缓和。穆氏身边的陪嫁冯妈妈递来一杯茶,咬了咬牙小声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您看那小狐狸精还如幼时那般黑瘦,眼下那点的黑痣好似也随着长大了呢。江氏在慈心庵过得清苦,已然失了颜色,她们已经威胁不了您和嫡小姐的了。”穆氏喃喃地道:“只怕侯爷对江氏的情谊不减反增啊!哪一次江氏一回来,侯爷不是夜夜宿在她那里。”穆氏讲到此处,唤了张妈进来问她对江氏脸上那一下是否严重。张妈心里也犯嘀咕,当时她只想着在主母面前邀功,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下手也没有了轻重。刚刚在门外听见主母这么一说,心里别提有多慌张。张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主母救命。穆氏心里烦闷,哪有心情理一个婆子的死活,当即让人将她轰了出去。穆氏按了按发胀的额头,便有下人来请示五日后侯爷寿宴的事宜,随即去处理府中的事务了。
当晚夏临风回来就立刻去了青藤苑,院子里灯火通明,一进院子,就见四个身影齐齐地立在门厅迎他。夏临风连忙扶起行礼的江氏,看见她脸上的伤立刻蹙了蹙眉,刚想发作,被江氏用乞求的眼神收住了。夏临风长长叹了口气,扶着江氏到屋里坐下。沁雪紧紧跟在父母身后,见夏临风没有别的吩咐,便静静地立在桌边。江氏被夏临风盯得不好意思道:“侯爷,萍儿过得很好,您不必挂心了。你看,孩子还在呢。”说着便拉着沁雪过来。沁雪屈膝问了声:父亲安好!仍旧默默垂首立着。夏临风见长女渐渐张开了,想伸手摸一摸女儿乌黑的长发,却被沁雪轻微的闪身避开了。江氏怕夏临风不悦,连忙解释女儿长大了,自然和父亲生疏些,抬手拉着沁雪坐在自己的身旁。用过饭,江氏伺候夏临风宽衣,述说着女儿又长进了云云。夏临风抓住了她的手,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江氏淡然地摇摇头,“侯爷,没事的,过两天也就养好了。我和沁雪刚回来,你就当为了我们,不要再追究了。”夏临风心疼地拍着江氏的纤弱的肩道:“这么些年,委屈你和沁雪了。”江氏望着夏临风,微微哽咽道:“侯爷让我们远离纷争已然是最好的了,我和沁雪这些年不但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恣意,侯爷不必自责。”
一整晚,沁雪见夏临风像是没有看见江氏脸上的伤,坐在自己的卧房里烦躁地绞着腰间垂着的丝带。墨竹见小姐闷闷不乐了一整晚,轻手轻脚地走到沁雪身旁,小心地问:“小姐,今晚怎么都不说话。你看,侯爷一回来就来咱们青藤苑,你瞧夫人,别提多高兴呢!”沁雪气得一拍桌子,“父亲是瞎了吗?娘脸上那么长一道口子,他连问都不问一声。他这样待娘,难道我还要替娘开心嘛!”墨竹连忙过来看沁雪的手,心疼地道:“小姐,生气归生气,仔细伤了你的手。只要侯爷和夫人感情好就好啦,哪个大户人家妾氏不受主母的气!而且若是今日之事追究起来,到最后吃苦头的定还是咱们。”沁雪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啊,从小到大,无论事实如何,必是娘亲赔礼道歉,息事宁人。”今日她们娘儿俩回府,江氏见过主母便回青藤苑收拾去了,沁雪经过花园,想摘些鲜花插瓶。夏茹看着沁雪的脸本想来嘲讽她几句,可才开口说了两句,一不留神踩在青藤苑门口长满青苔的石块上,膝盖磕到了花圃的砖石。夏茹见裤子上鲜血淋漓,哭喊着是夏沁雪推她摔倒,这才有了穆氏的教训。沁雪想着无奈的闭上眼睛,她对父亲感情很复杂,儿时一直觉得父亲是最疼爱娘亲和她的。可随着日子长了,渐渐地就变了,直到她六岁时责问父亲为什么对娘亲的委屈视而不见,父亲非但没有解释一个字还给了她一记耳光,随即将她们母女赶去了慈心庵。那么多年,父亲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只偶尔接回来住几日就又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