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

现在看来，属实自己小人之心了。

李重俊复杂地看着韦月将。

这是一个有着强烈个人风格的的读书人，黝黑面庞上那双宛若明珠般的眼眸，清澈的让人心生敬佩。

“先生，我想知道您身为韦氏子弟，为何……”李重俊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身为读书人，以克己奉公为己任。身为臣民，以匡正君失为本职。臣即是韦氏子弟，更是大唐臣民。”

“眼看着大唐再次被妇人将拉入深渊，臣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果真如此，臣还有何颜面自称为太学学子？”

“故此，臣当以死谏之，但求陛下能幡然醒悟，励精图治，与民休养！”

韦月将抱拳面向皇宫，目光坚毅，神色平静，语调慷慨激昂。

振聋发聩！

韦月将这一番话，让李重俊一时间陷入了浓浓的愧疚之中。

但也只是愧疚一瞬间，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激动地握住韦月将的手：“大唐有先生如此，是本王之幸，大唐之幸，天下万民之幸！”

“您的所作所为，本王以及大唐子民没齿难忘。还请受本王一拜！”

说着，李重俊松开韦月将，退后一步，深深弯腰鞠躬。

“殿下，万万不可……胡贼，你放开我，我岂能受殿下大礼！”韦月将惊恐万分，想要搀扶已经来不及，想要躲闪身体却被一双大手死死钳住。

阿史那先武这么做，是李重俊示意的。

从刚刚一番谈话中，他已经摸清了韦月将的脾气。

这是一个儒学教徒，经史要义已经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伦理纲常更是成了他的行为准则。

而自己这一拜。

韦月将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他心里都会留下一个结。

他会认为，卫王殿下为了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大唐子民，肯屈尊降贵、礼节下士，自己还有什么好过虑的呢？

如此一来，为了报答卫王的恩情，他会拼死去攻击武、韦二人。

但是，当他死谏未果，且失去对皇帝的信心之后，又会回忆起此时此刻，还有一个卫王在为万民奔波。

到那时，他会将对皇帝的忠诚，逐渐转移到卫王身上。

李重俊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主要还是为了韦月将的性命着想，毕竟对方是因为自己，才上疏死谏皇帝的。

“殿下大恩，臣无以为报，还请殿下放心，臣必定一言惊醒陛下，还大唐个朗朗乾坤。”韦月将获得行动自由后，急忙还以大礼。

“先生快快请起，有先生在，本王十万个放心。”李重俊洋溢着笑脸，扶起韦月将。

“那臣这便回去写奏折，便不再叨扰殿下。”

韦月将又俯身一拜，谢绝李重俊的相送，在内侍的引领下自行离开王府。

“殿下，这人能行吗？”阿史那先武遥望韦月将那笔直的背影，不解道。

李重俊坐回书桌后，笑道：“他上的奏疏不一定能感动皇帝，但一定能让他生气。而且，身为韦氏子弟，上疏弹劾韦皇后，你猜天下人会怎么想？”

“就连自家人都厌弃韦后的所作所为，可见她的不得人心。”阿史那先武被李重俊一点拨，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也。”李重俊夸赞一句，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此人心性倒是刚直，不能让他折戟，你接下来让人暗中保护他。”

“诺。”

“调查的怎么样了？那个所谓‘太上极乐佛’是哪儿的信仰？”李重俊笑容消失，一脸凝重。

“属下派人多处打探，洛阳附近没有听说过有人信仰‘极乐佛’，那些寺庙、道观也都是正常的佛教徒。”

“不过……”

“不过什么？说下去。”

“有个来自雍州的行脚商人，嘴里倒是提起过这个‘极乐佛’，但他是喝多后多嘴，醒来后拒不承认有过此言。”

“雍州的商人？”李重俊蹙眉，又问：“那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