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着啥急,再有那十多分钟也差不离了”
周成江一边赶着驴车,一边看着眼前那些儿到了腿高的嫩绿色小麦苗,咧开嘴直笑,“今年咱们周家村的春麦不错,到时候能来一个小丰收”周成江种了一辈子地,看着地里长势喜人的麦苗,别提多高兴了,农民啊,还是要靠双手才能踏实!
听了周成江的话,李书那干树皮一样的老脸缓和了不少,“那还好,咱家粮食省点吃还能坚持到春粮下来,老天开眼,今年可别在出什么幺蛾子了”
“嘿,老婆子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儿,小心被那帮人听见”周成江听完李书的话,嬉笑着回了一句。
李书听后白眼一翻,啐了一口嗤骂道,“呵,他们敢?咱们家是地地道道的爱党拥国的分子,如今老四还当着兵守卫边疆,当初你还打过鬼子抗过日,敢动咱们,我就去镇上县里闹去,为国家出过血的怕啥”
李书激动的捋了捋袖子,扯着调子吼道,“一个个啥能耐没有就知道欺负老百姓,粮食都吃道狗肚子去嘞,白眼狼的东西,呸,不得好嘞……”
话一开口,就刹不住闸,听着李书这越骂越来劲,吓得前头的周成江连忙刹住车闸,将驴车停在道边,转过头,冲着李书唬道,“说两句解解气的了,有完没完,你这炸呼脾气是骂谁呢?”
眼瞅着就要进村,这婆子嘴咋还没把门的,不知道收敛呢,就冲老婆子骂的这些话,被听着可不就是要出事。
周成江停好驴车,一脸紧张的盯着李书,生怕对方没完没了。
自打58年改革之后,所有的牲畜都成了公家的财产,平常百姓想赶个驴车进城,都要花钱来借。
一次一毛的费用贵是贵了点,但架不住县城离他们周家村远,脚程快的壮劳力还要巴巴走上小一天,周成江李书俩人都快五十了,哪能和年轻的小伙子比,每次进城,俩人都是花钱租的大队的驴车。
当然,哪怕是花钱借,也不是谁都能借来的,毕竟眼下烧油的拖拉机还没普及,种地主要是靠这些牲畜,人家吃的喝的比人好多了。
这头黑毛驴可是他们一大队的宝贝,被大队伺候的溜光水滑,膘肥燕瘦的,要不是周成江在周家村名声不错,他们两口子进城根本就借不到这头毛驴。
“哼,我骂谁你不知道?谁打咱们农民的命根子我就骂谁,呸,一个个狗娘养的破落,老子死了没人送的破烂儿玩意,这年头人都活不下去了还不给一条活路,把人往死路上逼的,都是缺德户,不得好死…”李书一脸愤恨,给人一种舌战群儒的架势,只不过李书眼前除了周成江没旁人,倒是白搭了这些慷慨激昂的话。
“渍,老婆子歇着吧,骂两句过过瘾,咱们都要进村了,你也别巴巴你这张得罪人的破嘴,咱们老周家还要活呢”
周成江急得满头冒汗,知道自己管不住自家婆子一点儿就炸的德行,趁着眼前没人,他也只能小声顺着捋。
其实要他说,自家老婆子骂的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那些儿狗娘养的就是缺骂,成天就知道逼逼逼个没完,还要指导种一亩地亩产五千目标上万呢,呵,都这么能,特么的咋不上天呢!
周成江种了一辈子地,还没听说翻地一米埋种子,不用趟地就直接收成的!
全都是傻逼!
不知道一顺嘴连自己也都骂进去的周成江陪着李书一起,两口子在村口骂顺了气,这才赶着驴车喜笑颜开的进了村。
先去了趟大队,付了车钱将坐着的驴车还回去。
出了大队门,周成江前边走着,李书背着背篓后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