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依依像是在对刘秋梧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真的去过火星北极。火星十年十八月,我参加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北极考察,当时组成了一支三十人的队伍,本来是轮不到我参加的,因为临行前正好有一位队员生病了,我就作为替补队员临时顶上了。
当时我们带了整整6个月的补给,火星锚地还派来了两辆巨型装备车,我们横穿了整个阿西达利亚平原,深入进了北方大平原。
你知道吗?火星的极冠是呈螺旋状的,所以有些地方是地势较低的峡谷,当时我们就是准备沿着峡谷的裂缝进入极冠的。
但当我们深入进极冠之后就发现不对了,那里的地面都是松散的干冰,混着泥土之后根本看不清地面的情况,尽管我们已经十分小心了,但还是有几辆火星车掉到了沟槽里,有好多队员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直到损失了两辆巨型装备车中的一辆后,指挥官才下达撤退的命令,他自己也负了伤。其实我们当时已经定位到了极点的位置,可惜还是没有人类能够站在极点之上。
“我现在脑海中还会时常浮现出火星北极的样子。那是一片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部都由通体的白色组成的冰雪世界。
那里的山脊有几千米那么高,在峡谷里通行的时候两侧通天的山壁就在你旁边这么压迫过来,让你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可能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在火星几十亿年的历史中,我们是踏上那片土地的第一群‘活物’,第一群目睹了这个‘白色地狱’的活物。
不断有干冰块从天而降,有时甚至可以达到几百米直径大小,根本不可能躲掉,压在车上之后要行驶好久才能开出去。其实与其说是因为车辆设备陷入了沟槽这样客观的原因,不如说那时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我不知道需要多强大的心灵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坚持下去,我…我到最后完全蜷缩在了车子里面,闭上了眼睛,直到队友们将我带出北极。
从北极回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探极市半步,北极那个通体白色的世界永远印在了我的心中,有时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但全部都是噩梦。我有时甚至觉得,能在这片熟悉的地方终老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刘秋梧去过沙尔巴塔那峡谷,体会过那种万丈深渊压迫感,他能想象火星极冠会比沙尔巴塔那峡谷中的环境还要骇人得多,没有一个人能够保证亲临那个地方的时候自己会比蒋依依表现得更为勇敢。
他不会嘲笑或是鄙夷蒋依依,相反,他还对她的坦诚心存感激。
蒋依依继续说道:“你刚刚提到我的老家东北,即便在最冷的时候,依然会看到雪地里长出的星星点点,这就是希望,和北极那种通体白色是全然不同的。”
她搓了搓自己的太阳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还从来没跟人提及过北极的事情,见到你之后不知为何说了这么多。我不该把自己的这种负面情绪传染给你的,抱歉,你才刚来,不该像我这样…”
轨道车带他们驶离了农场区域,刘秋梧向北望去,那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芜平原,一眼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