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依依是少数几个愿意和刘秋梧交流的人,她告诉他说,这个规定一开始只是火星锚地对于产量事故的一种惩罚,但由于火星农场中所有的生产要素都可以进行人工调节,可控性极高,即便有时会出现一些小差错,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得到弥补,所以长期以来都没有人受到此规定的影响,久而久之人们就将它淡忘了。
“我觉得你们并不是把它淡忘了,而是因为有替罪羊存在,所以才漠不关心。”刘秋梧说道。
蒋依依抿着嘴唇不语,过了良久才开口道:
“我不否认,刘秋梧。我是火星九年的移民,就算有人会被惩罚,排在我前面还有很多人,所以这样的事情离我很遥远,我甚至都不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位本来要面对处罚的人是谁…只要熬上一个火星年,就会有下一波的移民到来,那么承担这个生命危险的人就不是自己了,也许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你不觉得这个制度本身就是荒唐的吗?我原本以为从地球来到火星,能让我们遭受生命危险的只有火星的自然条件,而移民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和帮助的。可是我现在居然可能要因为粮食被劫而被流放荒野,而我自己却跟此事毫不相干!”刘秋梧面红耳赤,一向冷静的他变得激动起来。
“刘秋梧…”
“我们这批刚刚登陆火星的移民,不仅要去干最苦最累的活,还要去承担本不该我们负的责任。在神农城,我看到了‘移民层级制’把不同工种的人切割成了不同的群体,而在这里,这个制度又把同一工种的人割裂了开来,人人都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漠不关心。”
蒋依依不说话了,这让刘秋梧突然觉得有些歉疚,该被责备的人不应是她。
“刘秋梧,你是对的,我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
有时我会觉得虽然自己的身体回来了,但是魂却拉在了北极,那个地方把我内心最重要的东西摧毁了,我已经失去了再去探索火星的勇气。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一直待在这里吗?因为只有看到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生命,才能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只要离开了这个基地,不,只要出了这个农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死的。
知道吗?火星就是一块石头,不管你怎么捶打它、鞭笞它或者爱护它、关爱它,它永远不会有感觉。不像地球,她是活的,她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你对她好,她就生机盎然,你糟蹋她,她就死气沉沉。你痛恨的是‘移民层级制’,而我恨的则是火星移民法案第二十八项条款,它让我永远都回不到地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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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刘秋梧感觉自己睡的房子也跟着震动了几下,接着居住区的警报声响起,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快,有人搞破坏!赶紧到我们的农场去驻守!”佐藤在屋子外面大声吼道。
到达地面之后,刘秋梧看到人们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探极市的一些地面设施似乎被破坏了,一些人员正在忙着抢修,一些人正在通讯频道里大喊大叫地寻找嫌犯,还有一些人也像他们一样,正在赶往自己所在的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