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伊妮德要见你。”
“伊妮德是谁?”刘秋梧问道。
“你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阿布他没事吧?”
“阿布就在里面躺着呢,这里就他一个人,你可以去看看他。还好送来得及时,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受到了落石的撞击以后晕了过去。我们应该庆幸这是在火星,重力小,要是在地球,阿布就直接没命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秋梧长吁一口气,“刚才真是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你是医生?之前载着水牛和蚊子去约库尔峰的人也是你吧?我听他们提起过你,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嗯,我是这里的医生,我们这里都是一专多能的,没什么固定的岗位。水牛和蚊子走之前让我一定找到你,我叫…盖伊。”盖伊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显然非常介意他自己的绰号。
“阿布还在这儿,蚊子就走了?”刘秋梧惊讶地问道。
“他们有急事,要商量怎么让贰号铁路恢复通行的事情。”
“盖伊,有水吗?”刘秋梧问道。
盖伊从旁边的溶洞里拿出了一个水壶,摇了摇,递给了刘秋梧:“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了。看来明天无论怎样,都要把轨道车上的水卸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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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伊睡去之后,刘秋梧去看了阿布。
一个瘦长的男孩子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幽幽的绿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额头上裹着绷带,呼吸均匀平稳,睡得很安详。刘秋梧一直估算不准火星孩子的年龄,在火星上长大的孩子普遍比地球移民高出很多,阿布长着一张稚嫩的脸,而身高却已经和他爸爸差不多了。
在火星上参与农业工作的这一年多来,刘秋梧深刻地体会到,只要存在合适的环境,生命总是会展现出一种惊人的适应能力。它们会千方百计地与周边的环境相契合,在短短的数代之间就会表现出与他们的祖先不同的特性。看着阿布的脸,刘秋梧突然意识到,植物如此,人类自己也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些火星孩子已经展现出了与地球人类截然不同的生理特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许会比那些从地球来的移民们更加适应火星环境,演化出地球移民们完全无法比拟的火星能力。
生理特征可能只是火星孩子与地球移民区别的一小部分,更大的差异也许在于两者之间的心灵部分。刘秋梧想到了在曼努埃尔的家中听到的安东尼奥设备中的音乐,那是一种在地球上根本无法想象出来的旋律。这些旋律可能是他们在观看与今晚相同的壮丽夜空时迸发出的灵感,可能是他们在这些光秃秃的山脊中行走时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也可能是他们对这颗星球上红色的土地、诡谲凌云的自然景观所寄托的情感…无论如何,这些都是火星孩子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文化,是迥异于他们这些在地球上成长的人类的文明因子。更令人担忧的是,塞巴斯蒂安那些人已经不再自诩为“地球人类”,他们认为既然存在着移民法案第二十八项条款,那么就干脆切断所有与地球的情感关联好了,地火之间只需要利益往来就够了。如果连这些火星孩子的父母辈都这么想,更何况这些载火星上土生土长的孩子呢!
所以不管是灵与肉,这些火星孩子都已经与他们这些地球移民存在差异了。无法想象,在几百年之后,这些现在看上去也许还是微乎其微的差异会发成为怎样的鸿沟,而人类能够在这巨大的鸿沟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吗?刘秋梧想到了亚历山德罗提到的新党与旧党之间的隔阂,即便在仅仅相隔了一年的火星移民之间,这座沟通的桥梁也几乎崩坏了。
但是刘秋梧心中却有一团希望之火,他现在已经离阿瑞斯谷越来越近了,他相信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那个人一定可以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