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惜梦醒时,眼前依旧是这座破烂不堪的靖漪庙。荀渐纾苦笑着摇摇头,转眼看向了桌边盘腿读书的慰澜真人。
见他醒来,慰澜真人收起手中泛黄的书,起身拍了拍去沾染在身上的尘土。浮沉飘起,钻进那束照进庙里的晨曦。而他就站那里,仿佛光的一部分。
“走吧。”他轻声道。
荀渐纾点点头,二人走出庙门,向着锦官城的方向继续赶去。
走出许久后,荀渐纾回头看了眼被远远甩在后面,缩成一方小点的靖漪庙。回想到那破破烂烂的小房子,心中莫名浮起几分凄凉,但又很快烟消云散。
早晨的岚雾格外清凉,这一路上翠草丛生,露水濡湿了衣衫。
荀渐纾提着衣摆,感慨于这条道路的萧索荒芜。但平心而论,如果只是说到风景的话,那这里倒还颇有一番曲径通幽的感觉。
尤其是远离靖漪庙周边后,原本稀疏的树林被高大茂密的竹林取代,很难让人不赞叹于自然的幻化无穷。但在那些高大的竹子脚下,荀渐纾注意到许多形形色色的蘑菇,每一个都硕大万分,绘着千奇百怪的花纹。
尤其是最远处的一株让他觉得尤其特殊,那朵蘑菇寄生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之上,偌大的白色伞盖上突兀的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图案,远远看去像是一面墨纹油纸伞。但当他渐渐走近时,这才骇然发现那上面竟是慰澜真人昨晚所写下的诗。
“这……这是昨晚那张大鬼脸?”荀渐纾指着那朵蘑菇不可置信的问道,“居然是一只蘑菇精?”
慰澜真人点头肯定道:“这是竹蕈,常见于竹林之中,伞盖巨大且花纹各异,少有的会生出一面人脸,有这般花纹的常在夜里四处游荡,除去长相惊悚外一般不会害人。”
荀渐纾瞪大眼睛看着那朵蘑菇,发现的确如慰澜真人所说,伞盖上的花纹赫然构成一张人的五官,栩栩如生,仿佛是陷入了沉睡。
“该死,成精就算了,哪儿来的吓人这种恶趣味?”荀渐纾小声嘀咕道,“服了,昨晚居然会被个蘑菇吓得不敢动弹。”
慰澜真人一边饶有趣味的听着荀渐纾的碎碎念,一边继续前行。两人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赶着路,差不多刚到下午时,锦官府高耸的城墙轮廓就隐隐约约出现在了天际线处。
荀渐纾心中暗暗有些兴奋,毕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城垣,是唐诗里那句大名鼎鼎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里似乎和他心中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周围的环境再不是早上看到的那一番郁郁葱葱,反倒到处都稀疏的分布着光秃秃的枝干,树皮竟然都不翼而飞。周围更是看不到一根绿草,布满了污浊刺鼻的泥潭和沼泽,举目皆是一片凋敝浑浊。方圆十几里的城郊皆是如此。
摈弃了原本的滤镜,荀渐纾皱眉审视着面前的城市。从远处看高大雄伟的城墙,实际上横七竖八的遍布着裂纹,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垮塌,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城内更是破败的超乎他想象,到处都是成片的老旧房屋,看起来风雨难蔽的样子。
所谓的益州首府,印象里的西南重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副萧瑟衰败的景象。
仿佛是注意到从城门徐徐走来的两人,城中百姓都纷纷侧目看向他们。荀渐纾注意到这里的人似乎普遍瘦弱,虽然不至于皮包骨头,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健康。但最过于特殊的是他们脖颈上共有的,环绕整个脖子一圈的红色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