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老太太》篇的整个晚上，尤其是梦境中，我一直想做同一件事，就是我最终会抵达老太太家，并将我手里的书交给对方，告诉她这是她外孙子写的。

事实上，即使我有心盲症，在梦境中我依然能够看得清老太太那苍老的脸。

时间好像将一切的礼物都送给她了，年老，皱纹，浑浊和无知，时间甚至将她的童年完完全全还给了她。在我梦见她的时候，她就坐在那只比较高的马扎上——有靠背的那种，比普通的马扎高很多——在阴影里，有阳光照在她身上，但她依然坐在阴影里。

她的手边放着一只拐杖，不过她不喜欢用它，估计是不喜欢时间的礼物，像是小孩子不喜欢外人突如其来的气息似的。她会生气，会落泪，她也只能有这样的情绪，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不然就要依靠拐杖的力量。

然而我的梦是破碎的，是不完整的，至少我辗转反侧无数次，却始终无法走到她的跟前。

等到早晨醒来后，我才有些恍惚，或许我触碰不到她是因为梦境里的老太太是十几年前的人，她不是现在的人，时间赋予老人的保护与孩子不无二致，它把她最安静的时刻封存在身边人的梦境里，她自己肯定不会记得，兴许她正在打着瞌睡，她总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进入梦境。

我却是实实在在醒了过来，我不得不醒过来，除了一直靠近不了老太太带来的苦恼，更多的原因则是我需要考虑第二天的行程。

我在意的并非是行程的规划，然而对我来说，只要第二天有事情需要做，那件事就会将我的梦霸占去。它允许我把梦做完，可它的霸道让我没了参与感。我和它一同站在梦境的高空，看着梦里的自己一步步往老太太走，又一次次返回原点。

与有参与感不同的是，除了那种烦躁外，我会因为这样的过程觉得有些枯燥。而等我在梦里也打起瞌睡的时候，就意味着我需要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浴室的灯果然没有关上，我为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而感到骄傲，虽然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浪费资源的人，不过偶尔的放纵让我的整个身心充斥着一种满足感，我从未设想过它会溢出来，因为我拥有的资源并不多！

穿好衣服后，我走出房间去寻找些吃的东西。其实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毕竟收到张右安的来信时，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准备我的行程，不过我也没有在意这些，甚至有些喜欢邋遢的感觉。为此我还摸了摸嘴唇上的胡须，并为它在刺挠我的手指感到庆幸！

我在餐厅要了一份奶渣饼，并接了一杯咖啡。本来我还打算要一些牛奶加糖熬制的热粥，可惜我有些烦躁，根本不愿意等它变凉，而且我觉得它很甜，即使我在冬天需要一些热量。

吃过早餐之后，我和司机才终于碰面。他早早就铲掉车上的积雪，并将车内的空调打开，于是我几乎在吃完早餐的第一时间就上了车，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行李。

外面的天空已经亮起来了，但我还是茫然猜测着，兴许现在天还没亮，在雪花的映衬下，也能够让我看得见外面的东西，比如大型的商场——还没有开门，墙上的广告牌，积雪下面的车子，裹着羽绒的圣诞树和带着白帽子的垃圾桶。

坐在车子里，我看到路上已经有人出来走动，他们甚至在一大早就打起了雪仗，脸上挂着笑容，很是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