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镇子回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厄尔还只是远远看见村中高塔的一角,便看到一个速度极快的模糊黑影几乎是撞了过来,马匹受惊,飞起一脚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踹飞,而厄尔也因为这奇怪的袭击摔落在地上。
伴随马匹身上挂着的篮子大幅度的倾斜,一些瓜果和干粮洒落一地,几个青色的果子被厄尔的身体压成粘稠的碎块,香甜的汁水浸润了他的衣服。
“别跑啊,小花同志!”
厄尔惊诧间爬起,顾不得狼狈的大喊道。
可惜的是,他与这匹叫作小花的黑白色花马朝夕相处的日子,并不能改变它受惊了的事实,所以即便他在地爬起对着天空叫喊,也无济于事了。
看着马儿和马鞍上挂着的煤油灯越走越远,周围陷入黑暗,厄尔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他跟着记忆从包裹里翻出出火把,用火石制成的打火机将其点燃以临时照明用。
向前走,是跑掉的马儿,在其冷静下来后也许能够借助气味追上找回吧,毕竟厄尔常以嗅觉敏锐自夸。
向后走,是那个被马踹了一脚的生物,那一脚可不好受,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人,大晚上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管。
还是得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半夜撞了自己一下啊。厄尔这般想到。
不过刚刚那一瞬间,厄尔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的眼球被两个大蒜撞碎那般,无比辛烈的刺激重创了他的鼻腔,现在只是冷风灌过都在隐隐作痛。
即便到现在,他的鼻子仍处于被粘稠液体填满一般的奇怪感觉。
该死的,鼻子里头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举着火把,心里喃喃自语着。
反正有残留的气味在,马总能找回来的,今天我非得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好奇心促使着他踏着步子回返,不过他的鼻子刚刚经受刺激,现在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也闻不到,他只好四处张望着,妄想着火光能将其所在的区域照亮。
此刻已经夜深了,到处都像是涂上了黑色的柏油,他只能推测着他的移动轨迹来定位。
忽然,一道微弱而尖利的嘶吼声吸引了厄尔的注意。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举起火把向声音的来源前进,火光一寸寸击溃着黑暗。他看到了些什么,停下了脚步。
是的,他找到了,可惜结果并不如他所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男人。
与它其说是人,更像个怪物,要不是身上还穿着破烂的牛仔连衣裤,厄尔毫不怀疑自己这一剑已经削掉了他的头颅。
男人的左臂破烂不堪,浑身布满细小的伤口,绽开的皮肉间被流动的白色所填满,厄尔定睛一看,就连他眼睛里也有那不知名的液体流动,似乎察觉到厄尔的到来,如两条白蛇般探出眼眶。
这个人的面容和装扮,厄尔有印象。
如果厄尔没记错,这个人是一个农夫,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为什么在这里袭击骑马的路人,但看外形就知道,他已经和某种生物融为一体了。
长时间的刺激让他的鼻腔短暂失灵,但他满不在乎。因为,眼前这个人不对劲。
他刚刚皱着眉头抬起举剑的手,一道利风袭来。
眼前男人残破的手臂中的流体迅速变换成一把象白的利刃,直勾勾的向前方砍来。
厄尔当即剑锋一转,一剑就将敌人的手臂敲碎!
他的剑就像砸在了一块石头一样嗡嗡作响,他的手臂感到一阵发麻。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呢。”厄尔皱着眉头沉思着。
失去手臂的男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厄尔,让厄尔汗毛直竖,他赶忙再挥出一剑,欲要将其斩首时。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急忙转身横剑,一股强风袭来,他的剑身碰上了一个势大力沉的撞击。
那是与白色利刃同材质的飞箭,却更加的坚硬,飞箭与厄尔的长剑相撞,火星四射,顿时响起金铁碰撞的声音。
好重的力道,要是没反应过来估计会被钻个皮开肉绽。
厄尔在没做准备的情况下勉强挡了开来,身子被迫的向一边转去。
“斯...斯...”
空气舞动般的嘶吼声响起,像是一百只知了在一齐鸣叫,完全听不清来自哪个方向。
白色利箭被拍落在地,滩软成白泥。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像是一个巨人把手臂搭在了肩膀上,疑问死死压在厄尔的心头,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寒意。
有什么东西,破开了。
他的鼻腔流下两行鲜血,剧烈的疼痛侵蚀着他的神智,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词语。
不祥——这个伴随他半辈子的词语,竟然无比贴合眼前的现状。
如果非要他来形容,他给不出别的解释。
不祥的气味。
天上的乌云适时的散开,朦胧的月光让厄尔能够看见——
一个,两个,像是还有千百个,数不清的人影与树影交叠。宛如神奇的戏法,树林间穿梭着什么,灌木旁藏匿着什么。
是男人的影子,是女人的影子,是小孩的影子,又是老人的影子。
那是同靠打猎为生的猎人,是乡绅家里的妇人,是整日窝家的酒鬼,甚至是收钱为自己修补衣服的裁缝匠。
密密麻麻的人影,密密麻麻的,熟悉面孔。
乌云涌动,光亮肉眼可见的消散,那轮月亮再次消失在云雾之中。
面前是不知道数量有多少的怪物,鼻尖还萦绕着它们的恶臭。
几乎出于本能的,他转身就跑,生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此刻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抛下,立刻行动起来,摆动起手臂,接着加快步幅,像极了一头慌不择路的野兽那样。
逃离这里,是他内心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