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些尸体内缺失的东西。
由白色的流体构筑的肉身,肌肉勃发,如刻痕般清晰,他的头发糊成一团,再加上似乎一直没有动作,看上去像是古老的泥塑。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众人的心间就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就像是蚂蚁突然有了智慧,明白了自己只是一只蚂蚁,随时会因为人类无心的踩踏而死去那样的惶恐。
“这就是敌人了吗。”马十双手紧紧将剑握好“我感觉我的手都在颤抖。”
“呵,好大的排场,整像是什么伪神一样,都到这里了,总得试试。”伯内尔抹了抹额间的汗,手已经摸向了手枪。
就在众人心情乍雨乍晴,对眼前的画面捉摸不定的时候。
一直屹立着的白色人影,忽然间动了。
只看见他的脑袋偏转了极其微小的角度,就将视线投了过来。
众人看见,瞬间警惕起来,做好了随时被攻击的准备,用全部的注意力聚集在白色人影的动作之上。
“伯内尔先生,这东西是要干嘛?”
马十已经摆好战斗的架势,问道。
“看看吧。”
伯内尔其实很想说自己怎么可能知道,但是看着眼下的情况,还是只能叹气。
石像笔直的走向厄尔,随后那双石头质地的眼睛竟然透露出一抹疑惑。
它灵性的斜了斜头,厄尔不知为何明白了它的意思。
意思是——你好眼熟啊,你谁啊?
但在厄尔看来就不是如此了,为什么自己能明白它的意思?!为什么它还在靠近自己?!要进攻吗,还是逃跑,不行它越来越近了啊!
“呵呵...要不,先撤退?”
厄尔生存的本能还是涌了上来,下意识的从踩踏着的尸体上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厄尔动作的同一时间。
突兀的,一道银白划过漆黑的教堂,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到了厄尔的面前,伸出了手。
那细长而洁白的手臂像是一节长鞭,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了厄尔的脑袋,厄尔躲闪不及,慌忙之下偏转头颅,可还是整个人被打飞到一边,被镶嵌在彩色玻璃对面的石墙上动弹不得。
“?!!!”
快,实在是太快了,二人刚刚反应过来,厄尔就已经像没有骨头的玩偶一般从墙上滑落,失去了意识。
像是无人操作木偶般,众人只看到一具肉体从湿滑的墙壁上滑落下来,他被折断的双手垂落在地上,似乎再也不会动弹了。
......
肋骨几乎粉碎,头部撞上了石墙,脖子更是被巨力扭断。
他似乎已经死了。
想要睁眼看看,却只是一片虚无,想要开口说话,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咽喉。
感受不到一切事物,就像是与这个世界切离开来。
可是,那是什么呢。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明。
一片看似灰蓝的空间内,漂浮着七色渐变的薄雾,灰蓝的空间内仿若有着无数的波纹荡漾。
他能感受到一群纤细的,蜿蜒的光。
一切细节皆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尽管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可他就是知道。
那是什么呢。
他看见。
巨龙于黄昏色的天空下徘徊,无数浮空的碎石是这个世界仅存的陆地。
样貌奇诡,长着奇怪的犄角的人形生物神色高傲,踏着云雾自由的行走于高天之上。
猩红的魔鬼和骇人的骷髅举杯共饮,身形畸怪可怖的魔物布满了这片昏沉的大地。
这些是什么,是梦吗,还是死前的幻想?
彭咚——彭咚——
却能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发出疯狂的响声,像是心脏的跳动那般有力。
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东西的频率越来越快,逐渐连他也辨别不出。
明明他感受不到声音,也没有了胸膛。
为什么心脏,还会跳动呢?
他的眼前画面再次变化,在一片灰色的天空下,由钢铁铸成的面具累积成一座无比浩大的山,成为了这里的大地。
他们表情各不相同。
讥讽,怜悯,愉悦,悲伤,愤怒,悔恨,无数的面具各不相同,一切的一切汇聚成难以形容的复杂。
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他感觉到了,就在那山的最顶端。
他欲要抬脚,在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身体时,周围的光景像是切帧一般,仿佛迈出了一步,竟直接就来到了山顶。
那里,是一颗心脏。
这颗心脏上下两端所夹带的血肉将山峰与天空所连接像是一个巨大的沙漏。
血肉是粘腻的,可中间夹杂的心脏却如同剔透的宝石一般,美丽而怪异,琥珀色的心脏染上了猩红的血丝。
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去碰碰这颗心脏。
可他已经没有手了,又怎么可能能摸的到?
可,就在他念头刚起时,一道亮目的白光就这么笼罩了整个世界。
在一切结束之后,一片灰色中。
好像有人在说些什么。
“一切。不该如此啊...”
再无声音,宣告了此间的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