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茹梦和大胡像往常那样，带飞飞去图书馆。出来时，茹梦依旧在做飞飞的思想工作，完全没注意一条斑点狗正朝她跑来，待反应过来时，她已四肢僵硬，做不出任何反应。

“走开，走开！”

飞飞先于茹梦发现了狗，他挥起拐杖，狗没打着，自己却重心不稳，摔了个仰面朝天，即便栽倒在地，他仍挥舞着拐杖，一边挥一边高声哭喊：“走开，走开！”

图书馆保安听到声响，飞奔而来，帮着一起赶狗，待狗一溜烟跑远，保安埋怨道：“谁家的啊，怎么遛狗不拴绳？小朋友，没事吧？”说完，他扶起地上的飞飞。

飞飞一站稳，立即去牵茹梦的手。他其实更想上前紧紧拥抱他亲爱的茹梦阿姨，可是腿脚不利索，怕到时两人一同栽倒。

在肌肤相触的一刻，茹梦猛地抖了下，她触电般抽回手，怔怔望着飞飞，眼中饱含恐惧。

“阿姨，是我呀！”飞飞涕泗滂沱，拖着双拐再次上前，尝试着牵茹梦的手。

茹梦整个人紧缩成团，退后一步，双手抱头，忽然迸出声嘶力竭的大吼，其声之大，其声之长，其声之凄厉，令旁人都不由汗毛倒竖。

飞飞完全吓坏了，他除了号啕大哭，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大胡从图书馆出来，见此情景，手中包包一扔，像离弦的箭一样跑来，跑太急，打个大大的趔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但他没放慢速度，在跌跌撞撞中调整好步伐，最后冲刺的一刻，他终是没稳住自己，双膝着地，几乎滑到茹梦跟前。

他一把抱住蹲在地上的茹梦，紧紧搂进自己怀里，说：“不怕，是我，我是励新。”

保安也懵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摔倒在地的小朋友是重点保护对象，没曾想，旁边这位“大朋友”才是真正的惊弓之鸟。

“刚来了条狗，可能吓着了！哎呀，怎能不拴绳遛狗呢！大妹子……”

保安蹲下，在茹梦肩上轻轻一拍，他本想再来一句“别怕，狗已走了”之类的安慰话，话还没出口，茹梦拂开保安落于肩上的手，且手脚并用，乱挥乱蹬。

保安冷不丁地被踹了一脚，一屁股坐地上，大胡赶紧说“对不起”。他的歉意只能到此为止，目前最重要的，是搂紧茹梦，好好安抚。他俩现在的姿势，像极了车祸当天，大胡搂着茹梦半躺在路边的样子。

“我……我看见了狗，看见了团子，看见了车，我……我还看见……”

茹梦在啜泣中顿了一下，她确信还看见了什么，只是，到底是什么？脑海中的画面又快又模糊，她拼命搜索着那些稍纵即逝的信号，搜不出结果，恼得她揪起自己的头发，狠命往下拽。

大胡一把按住她的手，连着把她的头也按在自己怀里说：“想不起算了，VR游戏里都有呢，你若想看，我随时带你去看，团子在那等着你呢！”

茹梦忽地停止了一切挣扎，转瞬又倒在大胡怀里抱头痛哭：“我知道团子死了，VR里的团子是假的。”

大胡拍着茹梦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说：“何谓死呢？我们的皮肤不到一个月就会代谢一新，血液骨骼100多天也会完成一个代谢周期，新陈代谢可以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理解死亡，每时每刻都有一部分的自己死去，每时每刻也都有一部分的自己新生。

团子确实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团子也获得了新生。VR里的团子是新生，记忆里的团子是新生，还有，像飞飞和宫这样福利院里的孩子，不也是团子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