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卓受沈皎皎所托,带着平阳书院和宁安书院共三千弟子赶到泉州知州府的第一天,府门外被人泼了好几桶秽物。
泉州的百姓和世家几乎都在等着看热闹。
兰卓默默让驻军清理干净府门后,带着亲传住了进去,甚至没有发火。
那些躲在背后的人有的疑惑不止,莫非这新来的知州是个软柿子?
也有人猜测他有后手,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坊间对这个下马威争议颇多。
“那蛮夷没生气?”
“说不好,看着像是个儒雅书生,怕是个笑面虎。”
“这……”
就连这些声音的主人都没察觉到,他们对南月人的态度已经从鄙夷变成了恐惧。
即使写了再多的文章蒙蔽百姓,他们内心却也跟明镜似的,南月人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
知州府内。
胡小月不禁问道:“先生,为何不把做出此等亵渎之举的人拉出来,好杀鸡儆猴?”
胡小月自回平阳村,在林姨的周转下,先是从陈夫人那里拿回了身契,而后她一边在村里的织坊做事,一边和大家一起去书院学习。
一来二去,胡小月在读书上的天赋逐渐展露,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通情达理,善引经据典,便被兰卓收为了亲传。
兰卓看着泉州的账本,浅笑道:“现今的东南四州,各个世家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的杀鸡儆猴恰恰是他们想看到的,等你真动了刀见了血,他们笔下写过的东西可就成真了。”
胡小月思索一番,轻叹:“都说武人的刀可怕,可这文人的权势之争才真是杀人于无形。”
“人都有私心,所谓君子不党,可若要真的遗世独立又哪有这么简单?”兰卓抿了一口茶水,极为淡然。
兰卓的另一个亲传弟子钱祎皱眉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如何是好?”
兰卓合上账本,看向自己的弟子们,勾唇笑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但文人与侠客的存在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上位者的纵容,现如今的东南,明法正道才是我们要做的。”
“颁布了我们的律法后,若违背律法者自然要惩处,若无有违背者也绝不可牵连。”
胡小月颔首:“先生,若有人质疑我们的律法,该如何是好?”
兰卓将账本递给钱祎,带着二人走入书房后才说道:“新法被人质疑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我们变法的决心不改,便不惧这些。”
“有人问,你就和他们辩,道理本来就是越辩越明,就拿这土地法来说,你若真让百姓们有了自己的地和粮,他们还能不清楚什么法更好吗?”
胡小月为他研墨,还是不免有些担忧:“我只是怕那些世家会使什么下作手段。”
兰卓摇头:“世家我倒不担心,文人嘛,总有些傲气在身上,自诩忠臣清流,怕只怕有人从中浑水摸鱼,挑动是非。”
他提笔写字,声音低沉:“古往今来,变法没有不见血的,可也得看这血流得值不值了。”
……
半月后,蛰伏良久的兰卓带着一本红色的法典走出了知州府。
等待了许久的世家和读书人们都围了上去,几乎就等着与其大吵一架。
州府之外,高台搭建,锣鼓齐鸣,兰卓悠悠走上台去,举起手上的书,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