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怔怔地盯着蛋糕上的烛火，四周围了一圈人，蜡在他们的脸上映出自己的死状。

少年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知道里面有爸爸，妈妈，老师，同学。

少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知道他们在笑，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四周是虚无般的黑暗，空间中似乎只剩这一方桌子，大家都漂浮在空中。

“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仿佛从天边飘来，那是无数人声形成的混响。

生日……

对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是多少号来着……

“许好愿了吗，吹蜡烛吧，它要熄了……”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面前传来，飘进少年的脑海。

“嗯？”

少年将目光上移。

她用手托住脸颊，眼里满是期待。

少年动了动嘴，刚要呼出一口气，那蜡烛却齐刷刷熄灭了，只留缕缕青烟在空中飘荡。

嘈杂的声音从四周响起，他听到陌生的朋友开着玩笑，偏心的老师道着祝贺，亲戚们递来红包……

爸爸妈妈轻抚着他的头，他仰望着他们。

他看到妈妈脸上的皱纹褪去了，他看到爸爸头上的白发消失了。

他甚至看到几个老人，他们有着老照片一般的质感。

自己躺在他们的怀里，全身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朋友们向他送上礼物，它们在他手上全部变成了一颗一颗的星星。

突然间视线不再转动。

身旁的一切急速褪去。

面前的女孩笑靥如花。

“哥哥……我们来切蛋糕吧。”

蛋糕自动的分成两块，她将一些奶油抹在他脸上。

“嘻嘻，你变成老爷爷了呢。”

她变出一面镜子面向他。

镜子里有一个人影，泛着白光。

他凑近想看清楚些，但他越近，那人影越远。

他越凑越近，贴到了镜子上。

刺耳的声音响起，梦和镜子一起破碎。

——

待到少年再睁开眼，他发现周围已完全黑了。

我昏睡了一天了吗，少年心想。头还隐隐作痛，额上垫着一条毛巾，床头是一盆凉水。

女孩跪在床前，趴着床已经睡了过去。

少年用手支撑着坐起来，一下惊醒了女孩。

“啊，你终于醒了。”没有一丝犹豫，女孩一下子用手将上身撑起来上到床上，坐在少年腿上。

少年没料到她这一举动，吃惊地听任女孩将头埋进怀里失声呜咽着。

“你从上午昏迷到现在，我还以为……呜呜……”

女孩委屈的哭诉让少年一阵揪心，他轻轻搂住女孩。

“对不起……我……”

一时间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感受过心碎、绝望、无奈，无法言说也无人可说的痛苦，他被人欺辱过，背叛过，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伤害过。

年龄越来越大，但他的哭声越来越小。

想起那晚在江边亲手烧掉他的过去与未来，明明是最痛苦的时候，他却哭不出声。只有胸口剧烈起伏带动空气为他的崩溃伴奏。

眼前的少女，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毫无保留的倾诉她的情绪。

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进他的头顶。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环绕住她娇小的身躯。

抽噎声逐渐减小，女孩忽然抬头望向少年。

一瞬间，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少年看清了她哭得红肿的双眼，汗浸的前额和脸颊，已干的和未干的泪痕。

女孩的脸颤抖着靠近，少年看清了她深蓝色的瞳孔，月亮的清辉在她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白光。

女孩将唇贴了上来，少年一瞬间像触电一般，脑袋空白，世界仿佛缩小到了这一个小房间里。刚降下的体温又骤然回升，脸一直红到耳根，少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略带急促的呼吸，和自己同样鼓动的心跳，就这样，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显然少年还没回过神来，面红耳赤。

女孩望着他，嫣然一笑。

“我也是第一次哦。”

一瞬间一股无比强烈的虚幻感冲击着少年，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境，仿佛这样的画面已在他面前反复出现了无数次。

“为什么？”少年吐出几个字，“我们才……”

女孩没有说话，又想把头埋在少年胸前，却被少年一把推开“你到底是谁？”

女孩的笑容凝固了，眼神有些躲闪。

“为什么躺在雨里……”少年沉吟着，像是在问自己。

女孩把头垂了下来。

“为什么……刚好是我。”少年自顾自地说。

“这样不好吗?”女孩忽然开口。

“什么……”

“这不正是你期望的吗?”

这次轮到少年沉默了，回忆与现实在脑海里交织，如梦如幻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如果不是，又为什么把我抱回来，你做了什么，自己也清楚吧……”女孩带着哭腔低语道，娇小的身体颤抖起来。

少年最受不了她这样，又把她搂入怀中。

“对不起……我只是……不敢相信……但也请你，告诉我真相。否则，这样不真实的幸福，我不敢接受。”

安静了一会儿，女孩喃喃道：

“我爱你，因为你是我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