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幕深沉。
佛山内的大部分建筑,都已经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唯有点点灯火葳蕤,点缀楼台长青。
金楼,共和堂。
佛山有名的玩场,销金窟,平日就不乏各种有身份的江湖人士混迹其中,听曲戏乐。
所谓戏场之中,往往有真性情。
今日,更胜几分。
来到金楼的,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更没有一人是来游玩赏乐的。
大楼厅堂,暗房阶梯,还有之上的楼层,都有一道道的目光注视,观察着正自二楼端坐的一人。
“宫老爷子,时候快到了。”
一绒毛未褪的年轻人上前一步,低声附耳道,不时还看向楼梯口,神色之间隐有不满。
能与自家老爷子搭手,是多大的面子。
那玄天道道主居然敢端着脸面,没有提早到场,在楼里候着,反而让宫老爷子在这等他?
而金楼上下,一个个江湖宿老,武林前辈,地方豪杰,都在注目等待,一道道目光聚集,神色锐利。
这一场战斗,非同小可。
或许能够左右未来武林江湖之中的格局,更是多少年后都未必能够见到的场面了。
随着时间过去,气氛愈加沉重。
犹如江河大海一般的窒息感悄然升起,蔓延在楼宇之间,挑动着每一个人的情绪。
沓沓!
沓沓!
如死水一般的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其音徐徐,由远至近,不快不慢,不高不低,却是恰好的点破了金楼之内刻意营造的下马威。
呼呼!
大门洞开,一角衣衫猎猎。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踏月色而来,身披黑衣的短发青年,正在悠然自得的跨门而入。
“好俊的功夫。”
暗楼处,一人语气沉凝道。
他的武功比之宫羽田也只在伯仲之间,自然看出罗森身上的门道,不是一般武者能够拥有的。
不要说马三,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媲美。
“玄天道,罗森。”
暗堂处,宫若梅眸光微垂,喃喃自语。
经过谈话,她被带来观看比武,为的就是要来看一眼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被父亲这般夸赞。
而这罗森,是否又名副其实。
随着罗森的入场,金楼内沉寂的气场如同浇水的油锅一般,瞬间活跃起来。
众人目光全部都在注视着罗森的到来。
“宫会长,我来了。”
罗森一甩袖口,神色淡淡,径直的看向了二楼楼台侧,那端坐木椅之上的宫羽田。
仿佛他人,皆为无物。
“真是惊艳。”
饶是此时时机不对,宫羽田仍旧忍不住赞叹。
罗森相对于武术界来说,本就算是个‘外人’,并不是南北方江湖的任何一方势力。
自然也就会受到针对。
方才那一幕,一众武功高强的武者不约而同的营造气场。
气机高度凝聚后,若是胆子不大之人,甚至会被活活吓死。
纵然没有人真个出手,可若能视若无物,也是需要极深的修养。
这是考胆气。
习武之人,可以没有高绝的天赋,但是不能没有胆气。
可罗森所为,更是一绝。
自遥远之地踏地而行,利用声音的力量破除困境,甚至于利用此种形势,为自己的入场作为陪衬。
反而将了金楼一众武者一军。
这种应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宫羽田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位不过二八年华的青年所能拥有的气度和反应。
“罗道主,有请。”
宫羽田起身,拱手抱拳,沉声说道。
“宫会长,承让。”
罗森抱拳回礼,随即登上楼堂,与宫羽田对面而立,打量着这个象征着一个时代的武术宗师。
如果说练武修德。
在这个世界之中,宫羽田怕是少数的武功与德行兼备的武术宗师,值得他为之敬佩。
“来者都是客,见面即缘分,今日是我最后一战,咱们不比武功,比想法,如何?”
沉吟片刻,宫羽田开门见山道。
“自然可以。”
罗森颔首,负手而立。
文斗武斗皆是斗,武者不斗,犹如文人不动笔墨,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江山代有人才出,那年武士会成立,来了一位叶先生,他带了一块饼,让我大师兄李存义掰开。”
“我师兄没有说话,还让他当了第一任会长。”
“他不是凭借武功,而是一句话。”
宫羽田踱步而行,从木桌碗碟之上,拾来了一块饼,其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传遍了整座金楼:
“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
他毕生所求,皆在这八个字当中,有很多人都不理解,师兄师弟,徒弟儿女,江湖中的老哥们,都是如此。
但,习武强身,心有所执。
难,就要放弃吗?
宫羽田自觉不甘,若不是年岁已然不在,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不会放弃的,如今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但现在,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现在,由我以前辈的身份问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