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兄，你前儿嘱咐我的画已备好了！”

才辰时，贾政的外书房门口，等候许久的程日兴远远地瞧见人影，三两步迈将过来，牵着贾环的手，热情地笑道。

贾环不由摇头失笑，对这些清客们的热情，今儿可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说话之间，二人便到了书房门口，进书房前程日兴还谨慎地观察了周围。

贾环早前就已与贾政禀明了今日要借外书房一用，与程日兴谈谈书画，既是风雅之事，贾政一听自是无有不允。

“咳咳！”

贾环面上严肃，清咳两声。

程日兴会意，出声道：“我与环世兄要讨论些书画技巧，尔等莫要打扰！”

两名小厮见贾环点了点头便退出了书房，守在门外等候差遣。

程日兴挽着贾环手臂来到画桌前，两人如同做贼一般。

小心地从画筒之中抽出卷轴缓缓铺展开来，程日兴有些谄媚地笑道：“请世兄指教！”

说着，程日兴一双精光闪动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贾环的表情。

贾环点头，细细瞧去，目光随着画卷缓缓移动，程日兴此画取仇英《千秋绝艳图》之构图，更有唐寅《竞春图卷》之笔意，但见图上有一十二名女子：

或是西施浣纱玉足现，或是杨太真浅尝荔枝酥胸露，或是赵飞燕轻舞衣衫乱...

十二位美人图极尽写实，可见肌体、性情，绰约朦胧，亦有珍珠葡萄秋意美，俱是线条流畅，色彩艳丽，各尽其美。

每幅图边又可见题画，诗句绮丽，写尽其中奥妙！

“大善！”

盛名之下无虚士，贾环忍不住赞叹，心道程日兴的笔法已有明张宏基遗韵。

“世兄有命，敢不尽心！”

程日兴颇为得意道，对于自己的美人画，他有着不小的自信。

况且，贾环曾与他言明此画是献给当今内相戴荃之作，这两个多月来，他大耗心血，几废其稿，方得今日这《十二美人图》。

毕竟给六根不全之人献美人画颇费心思！

贾环只觉嗓子有些干涩，取了盏茶吃了两口，沉吟道：“倒是还要挑选一些文雅古玩方好！”

“世兄思虑周全，在下都已备好！”

程日兴闻言，脸上涌现出一抹激动的潮红，他知道，贾环这是打算今日就去戴荃府上了！

感受着程日兴那热烈希冀的目光，贾环放下茶盏，目光看向对方，轻轻一笑道：“那就劳烦程兄陪在下走一趟了！”

与聪明人打交道太舒服了，贾环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政老爹与清客相公们玄谈的一些皮毛乐趣。

瞅瞅人家程日兴，当初自己只说了句要献画，简略描述了在戴荃府上的见闻，对方就能领悟其中关键，画得好，画的也巧，只十二美人，不见男子。

今日携画而来，程日兴更是贴心地将一应风雅物件都早早物色备好了，就这还要夸自己一句考虑周全。

这服务，这质量，只觉身处九霄云外，舒畅难言。

贾环学着政老爹模样，想去捋一捋自己的山羊须，手抬至一般忽地醒悟，顺势擦了擦嘴角的茶水。

程日兴只做没看见，自己这幅画可是二十年的功力，贾环这般未经人事的少年如何能淡定自若。

“画得确实好啊！”

贾环嘴里喃喃，瞧着程日兴收画，似是有些可惜，目光不舍。

程日兴听得有些纳罕，却不敢造次，环三爷才多大，政老爹什么样的人儿？

程日兴收完话，二人相视一笑，同出了西角门，有钱槐、赵国基以及程日兴的一名仆从相随。

想着即将见到司礼监掌印太监戴荃，程日兴心怀激荡，拿着画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请环三爷安！”

刚出西角门，迎面急急走出来二人，有些近乎于拦着贾环，作揖见礼。

“倪二？正待寻你！”

贾环看清来人，爽朗一笑。

倪二脸上的忐忑瞬间消失不见，依旧有些拘谨，躬身道：“劳环三爷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