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义外婆家在红石矶东边,直穿过十八汊湖后很快就到,走北边或南边的陆路就远得多了。第二天一大早,铭义撑开借来的腰盆就钻进荷叶丛,他要赶上外婆烧的早饭。十八汊湖东西长四里多,此时正当荷叶田田、荷花盛开,鸬鸟、茭白、野鸭、菱、游鱼等,杂然湖水上下。一九四五年农历七月初八的十八汊之晨,天光水色,红莲映霞。丰铭义个头不是很高,站在腰盆里看不远,远处的人也看不见他。好在分得清方向,照直向东方就是了。他虽是驾船的好手,却很少撑腰盆,到底还是累得不行。快到岸边了,丰铭义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
“老总,事情做好了,工钱可以给我了吧?”
“谁知道你有没有调换”
“老总,你是看着我把茶叶袋换过去了呀”要钱的回着,又狡黠的笑道:“我知道里面藏着手枪和炸弹”
“你找死!谁让你看的?”
“老总别...别掏枪。我打死不会说出去,只想要那一块大洋”
“再敢多嘴,老子毙了你!跟老子去红石矶,午饭前有了结果再给钱”
丰铭义心中大嚇。说话的老总好像是大落蓑跟班,他调换了红石矶谁家的茶叶,还藏了枪弹,这可是害人命的勾当。红石矶开茶庄的,不就彰文大爷和董老板吗?大落蓑可是专门害人的,不行,要赶紧回去报信。
从山里运茶叶进红石矶有两条路,靠十八汊南边的南路很近,但是路不好走。北边的路好走,但又远了很多。丰铭义不清楚运茶叶的走哪条路回红石矶,索性趴在腰盆里,等这两人撑腰盆向西去了,这才调头悄悄绕过去,赶在他们前面回到红石矶。他上了岸直奔丰彰文家,一问,彰文大爷和铭恩二哥果然去运茶叶了,而且就是今天到家。丰铭义哪敢耽搁,丢下一句“有人拿枪害大爷”,便跑得没影了。鲶鱼形山在德正门外,北边路从它西南脚进德正门,南边路从它南脚进德正门,只要站在山顶上远远看着,无论南路还是北路,都能提前发出告警。丰铭义出德正门到了上山路口,忽见几个鬼子踢打一个要饭的女人。因急着告警的事,他也就瞄了一眼,哪知却惊动了鬼子,只听一声喝道:
“嗨,你的过来!”
丰铭义不敢违抗,只得走过去。地上躺着的是个四五十岁女人,浑身衣服既破又脏,一脸的脓疮极其吓人。鬼子用刺刀对着丰铭义问:
“她的,你的认识?”
“不认识”
“你的撒谎,死啦死啦地!”鬼子拉了一下枪栓吼道。
丰铭义不知这女人怎么回事,生怕被扯进麻烦窝,便赶紧解释说:“太君,太君,我去山上有事,真不认识她呀”
“不认识?你的,抱她,亲,亲嘴的干活”
丰铭义一愣,这可是畜生做的事呀!他看着地上的老女人,忽然想到当年芦柴场被强奸的那一幕,顿时就恶心了、恨了、怕了。无论怎么说,也不能欺负一个病人啊。他想跑,可是刺刀顶着他后背呢,没办法,只得打躬作揖的求。可是鬼子根本不理会,反而向他腿上刺了一刀。刀口虽然不深,血却流出来了。丰铭义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了,更急着茶叶里藏枪弹的事,只得慢慢跪到女人身边。他紧闭眼睛,抱起她,心里默念着老娘亲吻儿子,快速亲了一口,便哇哇的狂吐了。
鬼子魔鬼似的淫声大笑,逼着丰铭义又亲了一口,见他要起身,便嗨了一声说:“你的,她的,噻咕噻咕的干活”
这下可把丰铭义的倔性惹起来,他是死也不从了。你们是畜生是魔鬼,我不是!他见鬼子在互相淫笑,也顾不得生死了,爬起来就钻进旁边的榨刺草窝,贴着地面很快就爬远了。好在鬼子没有追,丰铭义也很快到了山顶。他估计运茶叶的更可能走北路,便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北边了。
约莫到了上午十点钟左右,他忽然看见几个戴草帽挑着担子的快到德正门了。铭义叫了声“糟”,没想到他们沿着南路的树荫走,竟然让他漏了眼。心里一急,便不要命的往下冲,待冲到山脚时,那几个人已被鬼子团团围住了。
丰铭义不敢再上前,便躲在附近草丛里看,看清了挑茶的是铭恩领队。鬼子那边是井上小队长领队,旁边还站着大落蓑。
丰彰文这次进山是带着铭恩过去的。他想让儿子熟悉茶区和老朋友,来年就不用他辛苦了。哪知丰彰文在查桥附近生了病,只得住下来,让铭恩带着人回红石矶。
大落蓑只见到丰铭恩,一下子就懵了,他想杀的可是丰彰文啊。走的时候,丰彰文明明一道的嘛,怎么回来就不见了。丰铭恩啊丰铭恩,你虽是丰彰文儿子,可你舍命救过早花,也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可不能让你送命啊。这杨大旺大落蓑,到底还剩了一点点人味,便指着丰铭恩说:
“皇军找你老子问话呢,还不快去把他喊过来!”
丰铭恩一愣,正要说他老子还没回来呢,却被井上的战刀逼住了。大落蓑见此,也是想救铭恩一命,便骂着将他向一边推道:
“你个王八蛋,等着砍头吗?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