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彰祥暗地一颤,担心这家伙已经抓到什么把柄,想强行插话却又不敢,又担心谎话多了和铭义对不上榫卯,只得紧紧盯着丰铭义看。
“长官,你可别嚇我。哪个敢沾共产党嘛,我们的脑瓜子又不是韭菜,割掉长不出来呀。共产党队伍,我听讲过什么新四军。听讲新四军过的日子比黄连还苦,我们有自在日子不过,皮作痒了去自找罪受啊?嘿嘿,我才不干呢”
丰彰祥一听铭义这话,心里便落了一块大石头,心想,这小子也能油嘴滑舌了。他正要跟两句,却被乡长上来打断了说:
“其实吧,就算参加了新四军共产党,你们两个也已经回来了,是吧?那就是好的呀,就说明觉悟了,主动脱离了共产党嘛,国民政府还追究你们做什么?只是,嘿嘿,还有那几个人,是吧,还没回来,还在共产党那里呀。你们要讲实话,政府也好把他们找回来。不然...呵呵,都是本乡本土的,我就是想保你们,也难呐!”
一个红脸一个花脸,配合得倒是很默契的。只是,丰彰祥和丰铭义知道这事绝不能讲真话,任他营长和乡长怎么劝怎么绕怎么发狠,他俩就是不松口。双方的太极拳又打了好一会儿,涂营长就耐不住性子了,一拍桌子道:
“说不说?不说实话是吧?来人,把这两个共党给我捆起来,大刑伺候,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放人!”
两人被关进兵营的黑房间,两家人一下就掉了魂。见人被关起来,林寡妇和丰彰文便扶着颤巍巍的九老爹,跌跌撞撞来见涂营长。听卫兵说,涂营长被乡长请到鸿运大酒楼喝酒去了,三人又跌跌撞撞赶到鸿运大酒楼。涂营长和乡长正和一桌人猜拳行令,见丰家族长和丰家老长辈来了,知道是为丰彰祥和丰铭义的事,便没了平日那样客气,更不让座。丰彰文见丰学堂又急又气又尴尬,只得自己陪着笑脸上前,还没说话呢,就被乡长放下杯子拦住道:
“二位是为丰彰祥丰铭义的事吧?这事是上峰传令下来的,我们也不好办呐。他们如果老老实实坦白了,我们也好向上面求个情不是?可是都犟得很,就是死咬着不松口,这让我们有什么法子?涂营长,你讲是不是?”
“妈的给脸不要脸,明天就把他两个送进省城监狱!”涂营长狠狠撴了下酒杯说。
丰彰文等人听说要把人送到省里,感觉这事果然有大麻烦,一时慌了神就哀求起来。无奈涂营长和乡长只是推脱,说到后来就露出厌烦了。丰学堂见不是个事,只得和彰文、林寡妇回去想办法。说是想办法,事情急上了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除了唉声叹气就是叹气唉声,搞得林寡妇忍不住就啼泣起来。她哭了一会,忽然想起吴县长,便一拍大腿说:
“嗨,赶紧找铭义小姨夫!”
丰彰德现在的心事都在拦圩造田上,当得知丰彰祥和丰铭义被关时,差不多全红石矶的人都知道了。他放下手头的事,立即赶到九爹丰学堂家里,进门就问那两个人怎么样了。丰学堂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那个兵痞和乡长不放人呐。林亲家想到了吴县长,我叫你佳栋小佬去请义伢小姨夫去了。唉,也不晓得有没有作用”
丰佳栋是丰学堂儿子、丰彰祥老子,虽然五十三四了,但这事让他跑路还是很合适的。丰彰德听说已经找人通吴县长的路子,心里焦急便平缓了些,忽然想到涂营长也在列,便狠狠拍了下前额道:
“吐屁兵,图营长...吴县长是乡长上司,应该起作用。还有队伍上的事,我这就去找一下涂营长,看看能不能给个转圜的法子”
到这时为止,丰彰文和九老爹他们也只晓得拦圩得益于吴县长,却并不清楚惊动了省里的大官才让“图营长”放手的,所以九老爹听彰德说要去找图营长,便摇摇头说,刚才已经找过了,一点站脚的地方都没给呀。
事情紧急,丰彰德来不及解释了,一转身便出了门。图营长这顿酒喝得很是尽兴,酒后又被乡长请去快活了一通,待回到家门口时,丰彰德已经等他一个多时辰了。涂丕斌营长自从接到上司的上司手令后,因不清楚丰彰德到底和上司的上司什么关系,又不便多问,所以对丰彰德也就刮目相看了。涂营长呼着酒气,一把将丰彰德拉进门,又是让座又是叫勤务兵沏茶,倒比对他老子还热情些。丰彰德心里有事,哪里喝得下茶,便开口一笑直扑笼统的问:
“涂营长,我刚听讲我那侄子和一个兄弟被你捉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涂营长一下愣怔了,这时才想起这两人和丰彰德是一个家族的。该死该死,怎么就忘记这一茬呢!他奶奶的这是捉鬼捉到钟馗头上了。他酒醒了,心也虚了,便赶紧向丰彰德说明事情缘由道:“唉,这是我们团长交代下来的,我也是没办法呀。也就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没将这两个人今天押走。哦,乡长也清楚,他是奉了警察局长的命令”
丰彰德不想多扯闲话,便问涂营长有没有救人的法子,或是什么路子。涂营长见丰彰德逼着问,又不好推脱,更不好发脾气,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老兄啊,跟你也不说假话了,这事就是县警察局和我们团长挑出来的。你...省里的大长官当然能压住团长,可是...这事牵连共产党啊......”
“你是讲,这事只有找你们团长和警察局了?可我和他们都不认识呀,怎么找?”丰彰德说。
“哦,嘿嘿,这个...你也是跑社会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过?其实吧,也就是‘沈万三打死人,钱上的事’。他们几个出去还是日本人在的时候,陈年旧账,哪个还真管呀,只要...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