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父母的种种行为，告诉了成医生。
成医生笑了一下：“你爹娘的胃口太大，千万不
能拿钱了事，这口子一次也不能开。他们是邪入心包
了，没法治。”
吃了饭，成医生把徐大龙领到隔壁的药房里，要
他把小石磨上的一包药磨成粉末，说要给山丹制作一
副补药。
到了下午，又在成医生家里吃了晚饭，补药已经
做好，徐大龙与成医生和好之后，再没有给过医钱。
成医生嘱咐早晚各服一丸，晚上回去的时候，山丹要
求徐大龙给她一纸休书。
“你当我傻呀，知道我娶你有多难。”徐大龙给
火上添了几块碳，叙述了他遇见山丹的种种，几回擦
肩而过，还能再次拥有，虽然没有住到一起，也能天
天面对。对他而言，山丹的陪伴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他不会放弃，相信总有一天，山丹的心能捧到自己
面前。
山丹照着镜子解下头上的纱带摸了一下，已经结
了血痂：“我娘没完没了的来骚扰，深不得，也浅不
得，我实在招架不住。再说了，我也不想欠你的情义
。”
“别多想，早点睡。等你的伤好了，我也会来骚
扰你。”徐大龙笑了笑，如往常一样住到山丹的隔壁
。
李生财夫妇在徐大龙家里没有捞到油水，一路上
骂骂咧咧回了李子沟。一家人郑重其事的商量以后，
决定藏银子，二百大洋埋到祖坟里，剩下的猪圈里埋
了一部分，还留一部分用作开销。
自从有钱之后，这家人再不卖筐了，日子过得清
闲自在，但还是不能满足心中的欲望。马莲莲有着自
己的理所当然，作了周密的计划：“我的两个儿子没
本事，祖坟里的钱，谁也不能动，留着我儿将来养老
。过两天，我装作要死了，大发去城里把山丹骗回来
。只要死丫头回了李子沟，你们千万不能手软，把她
扣下来，让徐大龙拿钱赎人。”
一家四口臭味相投，阴谋定好，互相击了一下掌
，等着诡计得逞。
平生的无奈，畏缩在静静的夜里，能听见山丹心
碎的声音。辗转，独卧，回想，压抑，她的眼睛决了
堤，哭过慢慢长夜......
第二天的太阳，不会因为谁的哭泣停滞，照常升
起的时候，依旧朝霞似火。
徐大龙看见山丹的眼睛哭得红肿，想带她出去散
散心，想了想问道：“我过两日要去北武当山，给我
娘和我姐超度亡灵，你愿不愿跟我一起去？”
山丹点了一下头，认为徐大龙的母亲和姐姐死的
冤，超度亡灵也是应该的。
徐大龙长大以后，已经为自己的母亲超度过一次
亡灵。为姐姐超度亡灵，一直是他未了的心愿，此番
借此契机，了却心事。
在成医生家里，徐大龙不知是多少次，拿起母亲
的照片，或贴在脸上，或贴在心上：“只能在记忆里
回味，娘的怀抱很温暖，不知道娘和姐姐在那边过的
好不好？”
今天的饭还是在这里吃的，徐大龙说了要去北武
当山超度亡灵的事，以后的几天不能来这里。
成医生既然不会反对，给了徐大龙十块银元：“
一会去买点贡品带上，希望你娘......”
要说的话没有说，不知成医生对王月华有多少思
念。他神态自若的表情里，藏不住守候了半生未了的
情缘。巫山茫茫，沧海茫茫，爱也茫茫，恨也茫茫，
生死别离两茫茫......
徐大龙接过成医生的银子，和山丹准备超度亡灵
用的东西，买了些贡品之类的一一办齐。
“跟我走，去刘毛子家给你租匹骆驼，我们明天
早上出发，不耽误时间。”到了下午，徐大龙带着山
丹去了刘毛子那里，说明来意，要租一匹最好的骆驼
，需三日时间。
刘毛子算了一笔旧账：“一匹骆驼租一天一块银
元，你租三日得六块。因为你家老貔貅活着的时候，
克扣过我三块，你得还上。”
徐大龙数了七块银元，给了刘毛子：“如数给你
，多的一块，算我替老貔貅给你赔个礼。”
“不领情。”刘毛子拿了银子，选了一匹最好的
骆驼牵出来递给徐大龙。
第二天徐大龙早早的起来，添了草料，打点好行
装，他骑着马，山丹骑着骆驼，驼铃声响起，太阳升
起，一道启程。
当天下午，二人来到北武当山底，要了两间房，
在客栈里住了半宿。半夜起来梳洗一番，凌晨再启程
，走过五里黄土五里沙，马匹和骆驼拴在路边，剩下
的五里石阶只能徒步爬行，天亮之时，正好到达山顶
。一路的风景，未曾观赏。
山顶的石壁上最醒目的地方，题有道家教化人心
的十六字箴言：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
影随形。
“有些恶，作了就是作了。”徐大龙读了好几遍
，感慨万千。他时时刻刻能记得父亲的所作所为，经
常把古人的一句名言挂在嘴边：不畏人知畏自知。
做了的坏事能记得，也算是一种鞭策，尽管是徐
正礼干的，但他作为徐家唯一的儿子，有承担罪恶的
责任。
山丹也跟着感慨了一番，玄天大殿外边，太阳升
起的钟声已经敲响，庙堂里度三界难，解地狱苦的太
上经开始诵起。
徐大龙和山丹在道长的指引下，立好母亲和娟娟
牌位，摆好贡品。他们一一拜座进表，行了稽首礼。
今天的道场以一首柳枝雨拉开序幕，读了普召牒
文，敕令官提魂受度，让逝者灵魂不堕三途，脱幽冥
之苦，能享天堂之乐......说了很多来则来，去则
去，此地不是留魂处的奇谈阔论，最后由法师咏了八
天，烧了召魂文。
徐大龙和山丹再行稽首礼，几个时辰的超度亡灵
之事，在神神秘秘的氛围中结束。
山丹第一次来这里，站在玄天大殿外边，看北武
当山的风景，目不暇接。天气寒凉，山顶的风很大，
松林柏海的风涛声一浪高过一浪，深秋的色彩已残，
飘落的红叶摇曳在风中，美的让人窒息。
“大龙，大龙，你看那里，山顶上有一条大蟒蛇
，还有......”山丹看着看着，目光停在龟蛇峰上
忽然惊叫，她只认得大蟒蛇，没见过乌龟，所以说不
上名字来。
“那里是龟蛇峰，是大自然的杰作。”
“啊，听说过，乌龟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和蛇能
住到一起，它们在干吗呢？”
“找对象，乌龟和蛇能谈到一块，它们情投意合
，身贴着身，心贴着心，互相喂着蜜，所以就长长久
久的长相厮守了。不像你，经常防着我，怕我侵犯你
，是不是？”徐大龙的话很幽默，一方面哄山丹开心
，一方面也是提醒她，爱不要等得太久。
山丹躲开徐大龙的眼神：“鬼话连篇，不要以为
你就能吃定我。”
下山的时候，徐大龙在半山腰折了几根藤条，捡
了几片红叶，编了一个圆环，红叶夹在里边，又采了
几枝松针柏叶，也别在圆环里，给山丹戴在头上：“
北武当的风景，和你一样美。”
到了山底下，再回头往上看，深秋的景色若隐若
现。山丹流连忘返，徐大龙告诉她：“我年年来这里
，半山腰以下，春天的杏花香气袭人，深秋的风景最
美。看上深秋比爱浓，收来眼底胜春情。层林染到妖
娆处，美过花期艳九重。”
“我们明年秋天能不能再来？”
“看你的表现喽，如果了了我的情缘，明年我们
就来，了不了，就不来。”
“了什么了，到了明年我也不会看上你，别做美
梦了。”
山丹嘴上是这样说，可她心里不是这样想。她放
下王金来是迟早的事，对徐大龙的感觉，似乎和以前
一样，依然是一种依赖。任由这种依赖继续发展，但
不知爱的念头何时会滋生。总之，徐大龙是她这辈子
的爱恨情仇，能靠得住。
而徐大龙明察秋毫，在山丹的言语中嗅到了情的
滋味，心里泛起层层波澜：蜜里调油情切切，爱她依
旧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