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秀是嫁给段家的儿子还是父亲,生米煮成熟饭了
,反悔也来不及了。再者,错的是段银山父子二人,
搞错了与自家无关。
秀秀的爷爷多要了彩礼,也觉得理亏不能追究,
就对村里人说道:“段家不嫌丢人,我们也没必要说
三道四,将错就错,不管了。”
油菜花从前峰山回来,坐在热炕上,温暖了一会
。秀秀的叔叔这两天正张罗着,让油菜花给自己说
媒,所以就来了。
桃花也来了,说明来意问油菜花:“你给段家说
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油菜花吃死了秀秀一家,倚老卖老指了指秀秀的
叔叔:“这是女方的娘家人,你问他。”
秀秀的叔叔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自己要成家,
现在有银子了,就毫不客气的打发桃花:“我家的闺
女,嫁谁不是嫁,关你什么事?”
“嫁谁不是嫁。”秀秀的叔叔,没有说清楚秀秀
嫁了谁,但桃花听清了,好像是段银山娶亲了。可就
是关键的一点,桃花没有打听明白,谁也没说秀秀二
字,她不知段家娶过门的女人就是秀秀。
前峰山所有的村民,只知道段银山娶了个女人,
没人知道取回来的这个女人,就是段三喜喜欢的对象
。
桃花回去,和吴春娇说了一遍五里村的情况。两
个人都觉得段家的事云遮雾罩的,不好下结论。她们
虽然不知道三喜的情况,总以为段银山娶回家的是另
外的女人,没想到是秀秀。但她们心中都有一层阴影
:大概是三喜要娶秀秀,而段银山不管儿子只管自己
。所以,父子俩闹僵了。
吴春娇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怎么管,都闹成这
样了,由他们去吧。”
这种情况只能怪三喜自己,王青山走时那一句“
有过不了的坎,找我娘和桃花商量。”而三喜在桃花
面前提都没提,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能说三喜劫数
难逃。
接下来的事,更令人不齿。段银山果然把半瞎子
请来了。这个半瞎子并不是一只眼亮一只眼瞎,更不
是能把六十六看成三十三的那种,而两只眼睛都半瞎
,能通的路,但视物不清。
油菜花举荐他,是因为半瞎子和自己有一腿,也
是为了再赚一笔。这俩人不只是腥猫淫贼,也是长期
合作的伙伴,狗苟蝇营已多年。半瞎子的价码,也是
五块银元。
半瞎子也在段家院里设了神坛,牌位上写的是阴
阳大帝灵灵神君。这样写并不奇怪,半瞎子攻的就是
阴阳二宅,内外两科。他平时出门,肩上搭个羊毛褡
裢,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阴阳二宅,内外两科”的
字样,以此招揽生意。
和油菜花如出一辙,半瞎子在神坛前点香磕头烧
黄表,折腾了一会,然后跟着段银山去了段家祖坟,
在墓门前念叨了几句神仙话,埋了几道朱砂画符,又
钉了几根桃木楔子,最后下了些咒语。以阴阳大帝急
急如律令的威风,解决了阴宅鬼魂作乱的事。
剩下阳宅的事,按照半瞎子的吩咐,段银山准备
了七尺红布,七尺黑布,七尺花布,一口铡刀,掐算
好时辰,只等午时三刻,要斩断三喜和秀秀的花事情
缘。
段家的人,早已解开了三喜和秀秀的绳索,再不
用担心此二人会跑掉。
秀秀昨晚尿急了也不说,实在是憋不住了,就直
接尿湿了裤子,沾了两腿泥,饿的晕晕乎乎,连头也
抬不起来。
三喜在今天早上似乎清醒过来,口渴的嘴唇都裂
了,他也尿湿了裤子,饿的连话也说不清,迷迷糊糊
中叫了几声秀秀,又被大喜给灌了半壶酒,晕晕的无
知无觉,狼狈不堪......
今天来这里看热闹的不只是前峰山的村民,邻村
也有人来了很多,都知道段家出了奇闻怪事:儿子吃
了小娘的头饭,父亲要清理门户。
半瞎子又来到神案前,神仙话说的一溜烟一溜雾
,两片薄薄的嘴唇念的唾液飞溅,点香的时候,香炉
里的米洒落了一地。
念叨了一会,半瞎子回去,把七尺花布搭在自己
头上,被段金山套着胳膊牵出来。半瞎子模仿着秀秀
的声音,向段家院墙周围远远近近看热闹的乡邻们忏
悔:“我不是个好女人,嫁给了爹,又勾引了爹的儿
子,今天我愿意接受神灵的惩罚,希望能得到大家的
原谅。”
忏悔之后,又被段银山牵回屋里。半瞎子把花布
揭下来搭在秀秀头上,蒙住了脸,花布像帘子一样顺
到腰间,又给秀秀腰里系了一根红绳子,连花布捆绑
在一起。
三喜身上裹了七尺红布露着脸,秀秀身上红绳子
的另一头,系在三喜腰里,准备让他们正式出场。
剩下的七尺黑布自然在段银山身上裹着,他还戴
着一顶酷似包公的帽子。今天,段银山是六亲不认的
主,是铁面无私的官。铡刀放在神坛下面,他试了一
下,感觉良好。
快到午时三刻了,三喜和秀秀被拖出来,摇摇晃
晃站都站不稳,由大喜二喜架着。
正在此时,有一对不识趣的麻雀,来到神案上啄
米。而且还闹腾的挺欢,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段银山把麻雀的一举一动,看成了相亲相爱的诗
情画意。他大为恼火,指了指麻雀,又指了指三喜和
秀秀,朝着院墙上的乡邻们大喊大叫:“你们看,你
们看,这两不是好鸟,就是那一对不知羞耻的骚骚贱
货。光天化日之下,太阳红的跟火盆似的,这两贱货
就在众人面前还要冒充鸳鸯。你们就这么心急吗?这
么这么不脸,不顾廉耻......”
“叫你们冒充鸳鸯,冒充鸳鸯,冒充鸳......
鸯......”段金山拿来一把扫帚,一阵挥舞,打麻
雀的时候,把阴阳大帝的牌位打翻在地,说鸳鸯的时
候,声音拉得很长,也很有情调。
段银山急忙捡起牌位,重新立好:“神灵莫怪,
神灵莫怪。”
麻雀没有吃饱,飞到树上叽叽喳喳叫的不肯走。
段银山掀起身上的黑布,跳了几跳没有掀走麻雀。他
两手抱住树杈,撅起屁股摇树:“别当自己是个动物
,长得这么小模小样,冒充不了鸳鸯。有翅膀也是瞎
得意,我就是不服,不服!”
看热闹的人们一哄而笑,有笑弯了腰的,还有笑
到一半噎住了笑不出来的,也有哈哈大笑的,捧腹大
笑的,嘀嘀咕咕暗笑的......
......
王仲明一行走到汾阳的时候,和相里长分了手,
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这一回的银子,给桃花五块,其余的你们按六
人分了。”王仲明嘱咐了王金来一番,自己拿着独一
味,又拿了两包太谷饼去了同安堂,让侄子们先回家
。
弟兄们回到沟门前卸下车马,按王仲明的吩咐,
就地分了银子。王青山给了每人一包太谷饼,自己拿
着剩下的最后两包,这是父亲特意给母亲带回来的家
乡风味。
大家一身轻松,王金来走在前面,沿着一路缓坡
上去,忽然看见制高点上四季如春的柏树林,不见了
踪影......走到村口,嘈杂之声一片,前峰山已经
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