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明看在王月华的面子上,没有过多的谴责。
第一次见面,他饶了徐正礼。
徐正礼一手抱着被王仲明差点捏碎的肩膀,伸了
一下脖子,想看看自己的儿子,王月华又去抓他的脸
,这一回躲得快,没有被抓到。
王仲明问徐家的佣人时,才知道徐正礼的脸是被
王月华抓破的。他在徐家院里的一颗树上折了一截树
枝,如擀面杖一般粗细,不长也不短,切去两头,又
磨了磨,试了一下很合手,然后交给王月华:“打架
的时候,对徐正礼这种人不能心慈手软,要劈头盖脸
的,你先把坏人制服了,好人才能过得安稳。”
王月华接过棍子,也试着打了几下:“好,我恨
他在骨头里,不会手软。”
王仲明走时警告徐正礼:“不要以为我不在跟前
,你就能欺负我姐,我会常来看她。她要是少一根头
发,我会让你连一根头发也没有。”
徐正礼服服帖帖,没有半点忤逆的意思,连说:
“不敢,不敢。”
回到同安堂,当王仲明把徐正礼给王月华下迷药
的事,如实相告的时候,成羽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
绪。他心上裂了一道口子,一阵绞痛过后,喷出一口
血来,溅到王仲明身上。曾经的剩余的所有的情伤,
一并复发,一重再重,再也没有愈合的机会和可能。
情深义重的两个人,谁也没有辜负了谁。可是,
生活就是这般无情,爱在心头,又猜疑着擦肩而过。
成羽诚一直以为是王月华主动投怀送抱了徐正礼,而
王月华却以为成羽诚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互相爱过
也恨过,当他们得知真相的时候,曾经的爱的烈火,
燃烧过后再次点亮,成了长明灯。虽然劳燕分飞,但
彼此又爱着,永远不能释怀。
过了几日,成羽诚有些好转。王仲明去找当年在
同安堂兴风作浪的那个女人。没想到,那个女人于两
天前的月黑风高夜被杀,一命呜呼了。
听说是被劫了财物,又死于非命。王仲明笑了笑
,暗自猜想:十有八九是徐正礼干的,除了他谁能如
此?在这个时间点上,只有徐正礼才是王仲明心中的
嫌疑人。狗苟蝇营的结局,自掘坟墓,既然不会有好
下场。
王月华坐完了月子,徐正礼要求夫妻和好,被妻
子打的狗血淋头。他把家里的怨气迁怒于成羽诚,又
不敢当面去说。于是乎,徐正礼在自家的粮铺门前挂
了一块“好人相逢,恶人远离”的小牌牌,让成羽诚
天天看着堵心。他以示自己清高,别人为恶,要躲得
远点。
这块小牌牌挂了很久,当王仲明走西口回来看见
时,拿着小牌牌来徐家登门造访:“谁是好人?谁是
恶人?你给我说清楚。”
徐正礼哑口无言不能解释。王仲明把那块小牌牌
贴到徐正礼胸前,一拳砸烂:“如此小人,该打!该
打!”
后来王仲明担心成羽诚的情伤复发,关于王月华
的事,他只报喜不报忧。
王月华的儿子徐大龙年年过生日的时候,母亲给
穿上成羽诚不曾穿过的新婚礼服,来到同安堂感谢救
命之恩。成羽诚以为她过得好,便不想打扰她平静的
生活,所以就不理不睬。
数年之后,王仲明成家了,他带着吴春娇再到徐
家时,王月华不愿让他为自己操心:“娘家兄弟,你
已经有了家室,要过你的日子。我过得很好,能照顾
好自己。现在徐正礼不敢惹我了,你不要事事关心我
。有空的时候去劝劝成大哥,让他成个家,我就能安
心了。”
......
王仲明感叹着把王月华的故事说到最后:“再后
来,我没到过徐家,当我得知月华姐的死讯,想要为
她报仇的时候,羽诚哥怕徐大龙成了孤儿,不让去。
所以说,他徐正礼能活着,是靠我和成羽诚的仁
慈......”
今天徐大龙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在同安堂里出生
的。他心绪不宁,不愿回想父亲的种种,泪痕衣上,
痛到无穷,面对舅舅舅妈重复了前段时间在成医生面
前说过的旧话:“如果能选择,我不愿做徐正礼的儿
子......”
岁月悠长,自知冷暖。山丹心里也有不能言说的
委屈,她看着徐大龙的彻骨之痛,泪眼昏灯,难忘自
己:“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愿做我爹娘的女儿。可
是,我躲也躲不开。”
吴春娇没有女儿,她以前看着桃花投缘,现在看
着山丹也很投缘:“做我的女儿吧,以后常来前峰山
走走,我给你做好吃的。”
“有些伤痛时间能治愈,有些伤痛是永远的痛。
每个人都会经历,不能言说的时候,用眼泪去释放,
大哭一场,就过去了。”王仲明对生活颇有感悟,言
语间能看透人生。
吃完饭,徐大龙把一整套《水经注》包好,让舅
舅带回家慢慢看。然后又洗了几个果子端上来:“没
有能早点认识舅舅和舅妈,太遗憾了。”
“别这样说,在同安堂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给
你洗过尿布呢。”王仲明风趣的逗了逗徐大龙,然后
又问:“你家粮铺的后院收拾的挺好,是你要自己住
,还是......”
徐大龙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我家的这个宅子
怕是保不住,那个粮铺是我和山丹的避难所。”
吴春娇听得有些吃惊:“大龙这孩子小小年纪就
能看到远处,又不贪恋富贵,这是谁教的?”
徐大龙摇了摇头,说了实话:“没有谁教,我只
是多读了几本书,对日本人的三光政策已有耳闻,富
贵多了性命难保,所以要提前做打算。”
王仲明稍稍的停顿了一下,把心中想要说的话说
出来:“其实,我今天来你家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有
一个侄子,家里发生了一些不堪的事,前峰山不能住
了。你家靠同安堂的那一间窑洞,能不能租给我?让
我的侄子住。”
徐大龙二话没说,很爽快的答应:“可以,是不
是今天来同安堂看病的那一对?”
王仲明点了一下头:“人生不得已,都在可怜时
。”
徐大龙又道:“舅舅舅妈不要把我当外人,到时
候从我家搬几件箱子柜子过去,家里还有锅碗瓢盆之
类的东西,空着也是空着随便拿。”
吴春娇问:“租金多少?一并算了。”
徐大龙笑了笑:“我当舅舅舅妈是亲人,舅舅给
我洗过尿布的情谊,不是用几个铜板能算计的。若提
钱,以后就不能打交道了。”
“我们之间可以不提钱。”王仲明看了看徐大龙
屋里的大钟表,时针指到了晚上十点,对妻子说道:
“我去同安堂住一晚,你陪山丹住一晚,明天再回家
。”
吴春娇笑道:“知我者,明兄也。”
王仲明走后,吴春娇问了王月华后来的情况,徐
大龙按童年的记忆一一告知。然后又问了山丹的事,
山丹也一一告知。
山丹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今夜和吴春娇盖着一
块被子,依偎在身旁,听到了很多被关心的话,连做
梦都是笑着的。
第二天徐大龙做好饭,一一放在食盒里,和舅妈
山丹一起去同安堂吃了。王仲明夫妇回家时,忘了去
徐家拿《水经注》。
王青山和三喜秀秀回了前峰山不见父母,但不知
去了何处。他去厨房要做饭时,见饭桌是放一张纸条
,写着:有蒸好的糕馅馍,其它的自己做。我们明天
回来。
当王仲明夫妇回去的时候,碰上段银山哭得哀哀
痛痛要寻死。
段银山看见了王仲明夫妇,跪下央求:“三
喜......三喜是我儿子,宝凤给我托梦了,三喜就
是我儿子,你们让他回家吧。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
的疼爱三喜。”
王仲明夫妇不嗔不怪也不理,绕开段银山回了家
。
这一回,段银山通过那个梦,确认了三喜是自己
儿子,再没有怀疑。他在去寻死的路上,发自肺腑的
自言自语着:“段银山,不是人,不是人......”
就在三喜母亲陈宝凤跳河的地方,段银山一边哭
,一边骂着自己,慢慢的向河里走去。走到河水冒过
了腰,感觉冷得要命。他想死,却没有死的勇气,再
抬腿时打了两个喷嚏,急忙转身一步一步的从河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