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周端阳在前峰山亲眼看见王青山用弹弓

打麻雀。空中飞的麻雀，一打一个准，距离不够时，

还能凌空飞步追着打。他看了很喜欢，对王仲明夫妇

夸赞道：“你家的孩子文武双全，我儿子只读了几年

私塾，我女儿也就是认得几个字，相比之下，差的很

远。”

在王仲明眼里，自己儿子只会一两样雕虫小技，

于是笑道：“我儿子一点也不像我，爱在人前卖弄。

”

吴春娇夫唱妇随，一直是王仲明的帮腔：“也不

像我。”

王仲明又笑：“像我爹，看他的长相，就连那张

扬的性格，也是我爹年青时的翻版。”

“年轻人张扬点好。”周端阳喜欢王青山，王仲

明夫妇看在眼里。

而王仲明也喜欢周端阳家的玲子，回到家里，经

常夸赞玲子聪明伶俐。所以吴春娇就跟着来，想看看

。

这一次，王仲明夫妇是有备而来。

那时候，吴春娇见到玲子的第一眼：玲子梳着两

条牛角小辫，灿烂的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每一眼回眸

，都美丽动人，能打动吴春娇的心。

就在当时的饭桌上，王仲明当着周端阳全家人的

面提了亲：“我家春姑娘看上你家玲子了，我们两家

结为亲家可好？”

周端阳喜欢王青山，早有此意，便一口应下：“

我家的闺女有点野，如果不嫌弃，你们今天就领回去

。”

吴春娇招了一下手，把玲子叫到跟前问道：“愿

不愿当我家的儿媳妇？”

玲子一直对王仲明有好感，今天见到吴春娇这么

随和。她没有回话，只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玲子母亲笑了笑，问女儿：“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你同意了，我们就定了。”

玲子看了看王仲明夫妇，心想，这俩人都挺漂亮

，心地也好，想必他们的儿子也漂亮。爹从前峰山回

来，每次都夸那个叫王青山的如何如何的好，肯定错

不了。于是，她没有反对，再次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

周端阳一看，毫无悬念的做了决定：“那就定了

！给你的公公婆婆倒酒吧，不能叫王伯伯了，得改口

，称爹娘。”

“啊......”玲子被惊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递给王仲明，叫了声：“

爹！”

王仲明应了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玲子又倒

了一杯酒，同样恭恭敬敬的递给吴春娇，叫了一声：

“娘。”

滴酒不沾的吴春娇，喝了儿媳妇的认亲酒，把手

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来，戴在玲子手上：“长大了也不

能反悔。”

王仲明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百块银元，给了周端阳

，笑道：“让玲子也读几年私塾，我家的儿媳妇，不

能没文化。”

......

就这样，两家大人做主，给王青山和周云玲定下

终身。

王仲明夫妇走后，周端阳思前想后，觉得不安，

把儿子和女儿叫到跟前说道：“玲子的婆家都是习武

之人，万一将来打起架来会吃亏。从明天起，你们俩

都去龙华寺，一边读书，一边习武，不得有误。”

王青山得知父母给他定了一门亲，两只眼睛瞪出

了一百个不满意，好几天不与爹娘说话。过了几日，

他独自来到周端阳家，鉴于以前的情谊，没有说反对

的意思，只想看看玲子长什么样。

周端阳隐瞒了玲子习武的事，只说玲子去外婆那

边读私塾去了。

王青山回来告诉父母：“我和玲子连个面也见不

着，没缘分。”

后来，王青山以没缘分为由，再没有去看过玲子

，直到现在，依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期间，他曾

多次提出过要退婚，也就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付诸行

动。

玲子和弟弟云海读完了私塾，习武回来。本来要

在今年年底商量玲子出嫁之事。而王仲明家因为前峰

山要变成敌人窝一事，不便提及。

就在前两日，周端阳给城里送瓷器的时候，知道

了太原沦陷之事，又听说了日本人要在前峰山建碉子

的事。

这一回，周端阳没有去前峰山，回家之后，说了

外边的情况。一家人坐在灯下，讨论玲子的婚事，该

不该嫁到敌人窝？

周家人死气沉沉的，谁也不说话。周端阳沉默了

一会，开口道：“一定要表个态，玲子不小了，你自

己定。只要你说不同意，爹撕破这张老脸，去前峰山

给你把婚退了。”

长大了的玲子多了一些担当，不想让父亲为难：

“爹娘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怕敌人窝，愿意嫁到前峰

山。”

周端阳心情沉重的摇了摇头，说了几句锥心刺骨

的话：“孩子，你不懂，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去敌人

窝里过日子，长的漂亮了是祸，不是福。爹说句不中

听的话，你万一被敌人糟蹋了，别说你婆家人不能容

，就是你爹也容不得你。到那时，你得寻个死法，把

自己了结了，不能给爹娘抹黑。”

周云海闻言，挥手舞胳膊的，立马做出了反应：

“退婚！退婚！退婚！把他们家的银子还回去，不能

让我姐嫁到前峰山。”

玲子打了弟弟一下：“亏你说得出来，不顾爹娘

的信誉了？那儿都一样，前峰山不安全，留仙镇也未

必安全。”

周端阳轻轻地在女儿头上抚摸着，再次提醒：“

再想想，再想想，那地方确实是个火坑。”

第二天，玲子说要出去散散心，回来的时候，把

自己长到齐腰的一头秀发剪了，变成了男孩子一样的

小平头。

玲子换上弟弟的衣服，去了存放胚瓷的瓦房里，

一脸骄傲的问爹娘：“你们看，我这个样子，敌人肯

定看不出来？爹明天就把我送到前峰山，外人不知道

我的身份，你的女儿就安全了。”

周端阳看了看玲子，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哗哗的

落下来：“好，这样好，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得感谢

女儿，没有让你爹失信于前峰山。”

在父亲眼里，玲子又听话又孝顺，从小到大，女

儿就是周端阳心中的一束阳光。无论是家务事还是磁

窑的事，只要有玲子在的地方，她都能打理的井井有

条。今天又见女儿如此的体恤父母，周端阳不由得老

泪纵横。

玲子回去，把自己剪下来的长头发整理了一下，

还有定亲时婆婆给的金镯子，又拿了弟弟的一身新衣

服，一并放到包袱里。嘱咐了母亲和弟弟许多话，然

后和父亲一同来到前峰山。

王仲明家年年冬天杀猪，往年一直是买猪杀，由

于今年闲着，自家养了一头。现在的天气还不能冻的

结实，要杀猪还需再等待一段时间。

喂猪的豆腐渣吃完了，王青山担着筐要去沟门前

的豆腐坊里担豆腐渣，刚出了村口，就碰上周端阳和

玲子。

“叔，你咋来了？”王青山问候了一句，心想，

周家肯定是来退婚的，他还是满不在乎。

周端阳笑了笑：“我咋就不能来？”

“那你们先上去吧，我到沟门前担些豆腐渣。”

王青山招呼罢，看了看周端阳身后相跟的小伙子，眉

目清秀，特漂亮。他走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

眼。

王青山走远了，周端阳告诉女儿：“看清了吗？

这小子，就是你的夫婿。”

玲子刚才没有看清王青山，她把自己肩上的包袱

摘下来，搭在父亲肩上：“爹，你先去上去。我去会

会他，要是不满意了，就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