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清源观道人,被府中奴婢搀扶着离开厅堂,外面已是月见天黑。
方才还醉意熏熏的小侯爷宁云清立刻清醒过来,唯独陈宣依旧涨红个脸,沉浸在酣乐之中。
吃灵米,饮玉浆,山珍奇味数不尽,拢得灵蕴四十八。
五感六识皆明慧,痴长力气能掀山!
“府中,真是阔绰,这般吃食,一顿少不得要百两银钱……”
到底小心翼翼惯了,即便醉着,陈宣也不敢肆意怒骂。
近日漓江水祸淹去良田万顷,城外饿殍遍地,原本种田的农民都涌入城里,想方设法的讨着营生。
可官宦人家依旧用度豪奢,的确是不知民间疾苦了。
当然,他也没什么济世救民的宏愿,只是心中不忿而已。
宁云清摇了摇头,站起身,按住他的虎口。
陈宣身上的酒气转瞬即逝。
“你也知大势难违,天道循环,生灭为常,种孽因便得恶果。”
“这红尘的劫难,谁都逃不掉。”
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两句,似乎解释了上层下层,境地两分的缘由后,宁云清方才正色道:
“清源观在漓州经营多年,势力盘枝错节,多少世家门第,皆为其外门弟子干系。”
“他们织成的这一张大网,好似樊笼困住此方天地。”
“如牛马之虻蝇,食血而肥。”
“这四人来我侯府,表面造访,实为打点秋风,别看他们对本公子和善,可在岷山的眼中,这偌大个漓州,也不过是他们自家的菜园畜棚而已,生杀予夺随心如意。”
“接下来三日,真玄一行少不得还要窜游其他门第,虽然不知你怎么杀了真夷,但想要活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陈宣豁然惊醒。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半晌过后,他当先开口。
“在下不太明白,小侯爷此话何意?”
宁云清有些无奈。
“真夷到漓州寻找机缘,这事侯府知晓,府中招揽经生,是何来历,家住何处,自然也得弄得明明白白。”
“他昨日去了浆洗街桐子巷,顺手斩杀邪诡,而后命牌碎裂。”
“你本该受劫身死,可眼下却好端端坐在我面前,还以清源道法突破炼气境。”
“真当本公子那般蠢笨不成?”
陈宣仍是摇头,面色尤为诚挚。
“真夷道人的死,与我无关,只能算他运气不好。”
宁云清一时语塞,复嗔道:
“就算我信,清源观的人也不会信,或者说,座下弟子身亡,他们需要给自己,给山门一个交待。”
“你既拿了他的东西,便莫存那侥幸之心。”
陈宣点头,他承认宁云清说的都是对的。
“清源观与官府联系更加紧密,毕竟其乃是官家册封,出世宗门中的正统道派。”
“封城是他们的第一步策略。”
“清早我吩咐章先生,若见你未死,便借故让你暂居侯府,可惜被你拒绝。”
陈宣嘴唇翕动,心中怨念颇深。
难怪章先生突然挂怀,果真另有隐情,但为何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偏生打那哑谜,简直有大病!
宁云清看他神色有异,摆手道:
“万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悔之晚矣,接下来如何,只能看你个人造化了。”
“事实上,这样更好,因为我丹阳侯府,本就不好直接出面与清源观产生纠葛。”
陈宣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