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抬头向宏大将军骂的方向看去,这弄得戮源相当狼狈,他只能借物藏身。
阵还没上得,要是被迫再伤了常人,岂不是闹笑话。
所幸那宏剑来回转了几圈,没找到他,就摸了摸自己头发稀疏的后脑勺,“嗬一”一声,吐了口痰在地上,嘴里不干不净,回刚才所在的工事了。
虚惊一场,如果叫这没头没脑的夯货发现,指不定被拿刀又砍又剁呢。
戮源隐住身形,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最晒的时候还没过多久,天的一边竟已黑了,他还嗅到了那个方向飘来的稀疏腥臭味,那气味让人不安。
黑色本来在天边徘徊不前,似乎受了什么东西的阻挡,随着戮源的到来,黑色重新活动了,它极力想要挤入这片地界。
戮源静静等待着,他在等待那个重要的、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时机。
同时,在宫中的玉成殿,相师将手中的书简摔在岁姑娘的面前:
“我早就说过,莫急于让戮源出手,他的武艺和手段一个没少,但万一惹出乱子,众臣就绝不再同意用他去征伐百灾的事了。”
岁姑娘只是抱以鄙夷的态度,她弯下老腰,捡起书简,斜着眼看相师,开口说:
“怕甚么,要是中了那个万一,最亏的人,还是我。”
这一句便噎住了他的嗓子,相师没有说话,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我把我的年华,都丢在你这件冒失事里。临到头,你还是慌了神,扎不住脚。”岁姑娘边说边捻着自己花白的头发。
“你与他们共事多年,还能不知他们的脾性?若是今夜戮源可在城东立下功劳,显出他的本事,诸臣就是不愿,也没什么理由挡我们将戮源送向北方了。”
“操之过急呀…唉…”
“操之过急?如今时势日日不同,不趁此机会,说服群臣,难不成等菜凉了再吃?”
相师无言半晌,挥了挥手,“那便听你的罢…”他走出殿中,仰头看着外界苍黄的天,“他累了一辈子,还是得累下去。”
浑浊的泪从他的眼角中滚出,浸入了他脸上的丘壑,消失不见。
相师转过身,看着殿中空荡的龙椅,张了张干裂的嘴唇:“陛下,我未曾辜负你。”
很快,天色被暮色侵占,城的外围灯火通明,城中的人家陆续熄了灯。人人都忐忑不安,人人都提心吊胆,空中偶尔传过几声小儿的啼哭,又马上被母亲制止住;巡夜的兵士带着闪亮的钢刀,不知疲倦地在城中往返;城周的民兵围坐在篝火前,插科打诨,讲着些无聊的笑话,给同伴们打气,虽然他们不知明日能否看见平安的彼此;密成正襟危坐,锋利的目光穿破远方的夜幕;宏书给宏剑端来吃食,二人无言,宏书看着弟弟,宏剑看着横在膝上的长枪,他一只手往嘴里胡乱夹着菜吃,一只手拿着布,擦着枪尖;戮源倚着柴火,望向远方毫无生气的繁星,他展开自己机关所制的双掌,有些迷惘。
是夜,疫种的进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