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世代书香门第,但只是坚守读书人的操守,一心顾学问。对于官场的迎来送往,很不擅长。虽说是当官,却都是不痛不痒的职位。
这不,父亲进京十几年,还是个五品的中散大夫。在这高门大户林立的京城中,更显得不起眼。
母亲当初,也是看上了父亲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
她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外祖父除了外祖母一房正妻外,还有两房妾室。她虽是当家主母所生,但母亲再没有生育,所以,外祖父便娶两房小妾,为家里增添香火。
家中人口多,争端自然不断。但母亲性情温和,不愿因一点私利伤害家人感情。所以,这份容人的气度,自然也影响了颜春的处事风格。
颜夫人一进屋,就看到女儿已经行礼,赶忙过来扶起女儿。
母女四目相对,心中一颤,自然动情起来,双双流下眼泪。她再看母亲,双鬓已有白发。想起从前只知道问母亲要吃的,却很少好好看看母亲,今日细看,不想已经苍老到如此,不像她印象中那柔声细语的人。
“母亲快坐,别累着。”
颜夫人随女儿坐下,颜春坐在母亲身边。
“母亲,这几日,又让您操了许多心,是女儿不孝。”
“小姐,您说的是,您昏迷的这几日,夫人吃不下,睡不着,眼看着憔悴下去。听说您醒了,夫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云珠这丫头,嘴越来越快。为娘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只要你好了,这点担心算什么呢。”
继而颜夫人又佯装生气:“你这孩子,平日都是稳稳当当的,怎么那天就不小心了,还摔的这么重。”
“夫人,是女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请夫人责罚。”云珠赶紧下跪。
“母亲,是女儿大意了,不关云珠的事。难道路上的石头还要听云珠的话不成。”颜春赶忙向母亲解释。
“我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你俩以后别那么大意了。云珠你也起来吧,以后服侍小姐要多多用心。”
说完,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
“春儿,你才刚好,别太累了,娘看到你醒了,也就放心了,你再去躺一会吧。”
“母亲也累了,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您这下可以放心的回去了,等父亲回来,我再向他请安。”
母亲离开了,颜春也让云珠去休息了,这几日,她是最累的。
云珠十岁那年,被牙婆卖进府里。因为与颜春年龄相仿,夫人就让她服侍颜春,两个女孩也做个伴。进府五年来,一直尽心尽力。有时看着云珠,颜春心中难免不忍,同样是一般大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可面对的生活却如此不同。
所幸,家里风气宽容,云珠没有受到委屈,因为自小就跟着颜春,两人倒是不像平常主仆那般拘束。想到这一点,颜春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
可眼下怎么办呢。她记得那件事发生在元宵节后的几天。眼下离元宵节还有大半年,现在说出来也不合理呀。家里人一定会认为她真的被摔坏了头。
她得好好捋捋。
颜春上了床,并没有躺下。她倚在床头,顺手拿起一个荷包,闻了闻,里面是一种淡淡的草药香味。这是今年端午节时,母亲为她缝制的,里面的草药是自家园子种的,大家都叫“香草”。
她还记得母亲边缝边说:春儿,你也长大了,针线活多少要学一点,以后成了家,一家子老小的衣服鞋袜,那可不少活呢。你什么也不会,你婆母那关可过不了。
母亲还说,春儿已过及笄之年,眼看着媒人就要上门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你要是有自己中意的类型,不妨早点说出来,要不然,找个你不喜欢的,后半生可要受苦了。
每到这时,颜春总是撒娇,说要一直在母亲身边,这样就不用学针线活,更不用面对婆婆。要不,她那么软的性子,怎么待得下去呢?
现在想想,要真照这么下去,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到头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如果真是重来,现在做些改变,将来的事就会跟着改变。
可是,从哪做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