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南部与黄河间夹着一条窄道,入关、出关都需经此而过,黄河大水涛涛,两岸山脉连连,此处正是兵家必争之地。
岳胜一马当先,充任两万五千大军的探马,来至在拒英关外二十里处。
“大将军,听闻拒英关守军都弃城而走了,如今看来,不然啊!”常正德身穿两档铠,头戴乌幞头,端坐在马背上缓缓言道。
这新任征西将军的胆识也是令人敬佩,竟只带了数十精骑一路自营寨跑了过来,凡所经之地,其地理风貌、河流山水必然记录下来,以作沙盘之用。
现时探到拒英关前,发现关门紧闭,旌旗林立,守军森森。
这般情况便与众将得到的情报相去甚远,大军刚行到河北边境时,便得到消息:河北攻克,山西已然望风而降。如今看来便是诱兵之计了。
这自然熟透于岳胜胸中。
“诱敌之计罢了,拒英关乃除高远关外天下第二关,想以此道攻入关中,必然手握此关。”
“这山西总督伏燕清也是糊涂,唇亡齿寒,雍廷都亡了,他还能守得住山西?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利,雍廷的遗臣都难再聚齐民心了。”岳胜高坐马上看着眼前的雄关言道。
“那……,为何这山西总督不早去救援河北呢?”华应栾立马在旁问道。
众将也起了疑惑,纷纷转头等着他们这位大将军开口。
岳胜却雷打不动,静静地看着拒英关,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
但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未见只言片语。
“山西兵力拢共十五万,缘何不去救援河北?”
“我等在河北之地作战时,对山西没有任何防备,为何却不见有兵马来到?”
“莫非这山西总督是个贪生怕死之人,闻知我等连下数城,不敢出关?”
“十五万打五万,如何打不胜呢,就是乌合之众,人海战术也能让我等吃苦头……,可这。”
……
诸将的疑问越来越多,好似雨水般全打在了岳胜头上。
岳胜笑道:“好了,诸位不必多言,咱们回营吧!”
不用说,身旁诸将个个疑问脸,想不明白这个征西将军到底在想什么,是在分析敌情还是已然成竹在胸,但无论如何,这将军向来是个冷静的人,有古儒将之风,所以众人也未曾对此放在心上。
路途中,张升与华应栾断后,护卫数十探马安全回营。
张升是个素来仰慕英雄好汉的人,之前投入徐元帅帐下,便听闻了岳胜和高世恭的威名,天王岗一战,高世恭深入敌营,骗得完颜瞿摩出了营寨,这才被元帅抓住机会生擒,岳胜也不遑多让,护卫着徐天章自完颜军大营南边横扫至北部,一路杀到完颜瞿摩面前,就是旁边的华应栾,他也有三分钦慕之心,前一阵崇州之役,华应栾充任先锋,杀得钱兵马闻风丧胆,更是二十合内阵斩崇州守将夏侯煜,而说回来仰慕之外便是向往,有哪个作将军的不想威震天下呢。
且说两人并行,张升余光瞄到华应栾,以往未曾细看,今日在阳光照耀下,才深晓其模样,其人生的虎背熊腰、剑眉星目、面若重枣,威风凛凛、杀气外露,再加上这一身甲胄,更有古大将、万人敌之风。
华应栾正行间,察觉出了张升一直偷瞄他,便毫不犹豫地扭头问去:“张副将,为何这般看着我?”
“啊?额这……”张升被他这么一问便慌了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副将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看着华应栾疑心渐重,再不解释真就误会了。
“哦,华将军误会了,末将钦慕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适才末将在想崇州一役,此战末将在后方,未曾见将军英武之姿,是前方斥候报告了末将战况,才知晓了将军之神勇,想是何等猛将才能在交战初始阵战敌方大将,故才细眼观瞧将军身形,额,哈,将军可千万莫要误会啊。”
华应栾双眼快眯成一条线了,良久才开怀大笑。
“张副将啊,那崇州守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徐元帅帐下,除了高将军外,本将还没怕过谁!”
“就是横扫山西,本将也得是首功!”华应栾咧嘴笑道。
张升是个谨慎的人,听了这话,着实惊住,一时不敢接话,只能笑着连连称是。
华应栾也许没想过,可能也想不到,他终将为他的高傲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就是他的命。
当然这都是后事,这里暂且不表。
且说山西总督伏燕清这边,整个山西境内可凑出十五万兵马,但真正能冲锋陷阵的敢战之士却只有两万人,伏燕清全靠这两万人冲锋,提升士气,而后再靠剩下十三万挥兵掩杀,可以说,伏燕清这里只有两万兵马了。
这便是为什么他不敢救援河北的原因,但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伏燕清深知山西及河北地形,自关外攻入关内,想要横扫山西,需冲过两道关卡,这一道便是拒英关,另一道便是承化府。
承化府位于渭水之南的平原上,是扼制关口的重要城市,承化府西面和南面皆有大片良田和多重粮仓,且北联渭水,可至黄河,驰援拒英关,而拒英关和承化府之间也是千里窄道,大军施展不开,只能长驱直入。
因此,伏燕清选择固守拒英关,以五万人驻守关门,剩下十万余人驻守承化府。
太平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入夜,万籁俱寂,拒英关关城内将军府,卧厢内,伏燕清披着狐裘坐在火炉旁,桌上火烛旁摆着与北凉的通信,然而只有这一封拆开了,剩下的都是与南国诸地的信件,皆未曾拆开。
月初,伏燕清便听闻了徐军分兵之事,想来南国都自身难保了,怎么会来援助呢,更不用说它南国造的就是大雍朝的反,所以只剩下北凉,看了北凉的信,伏燕清的心也凉了。
手下亲随开了门道:“督爷,换下炭吧,原炭已燃尽了。”
伏燕清这才觉出身上已然冷了三分,于是点头示意。
亲随进门去收拾桌上的书信,喃喃道:“听闻北凉王已将所有精锐都交给了兵部尚书钱政肆,而崇州一战,最后的精锐也没了。”
本来伏燕清便处在阴霾之下,这一番话更重创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