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蜀中。”他答。
“首辅去那边做什么?云南战乱已平蜀中也没有战事罢。”陆莳兰微微蹙眉。
“那边朝廷地位不高,多股势力交错乱象迭生。皇上命我过去整顿一番。”
霍宁珘是这样说的。但陆莳兰略一思索,已想明白。
堂堂当朝首辅去那样远的地方做什么无论治军也好治城也好都是一种贬谪。因为,他现在治的是国,统御百官权倾天下。
无非是与皇帝之间权力冲突过剧,那层伪饰太平的薄纱破碎,平衡的假象不再。而现在国朝承平霍家不愿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觉得窃国的时机不对。皇帝则是现在还没有能力,也不敢明着处置霍宁珘。
只是,她没有想到,霍宁珘会愿意做出让步。尝过权力顶峰的滋味还能够以退为进的人,这样的城府才更可怕
霍宁珘既然能在权力受到皇帝掣肘的情况下短短时间革除诸多积弊,推行新法使内外气象可期,又哪里会整顿不好一个四川。
像霍宁珘这样的人,去哪里都是养虎为患。她都能想到的,萧冲邺岂会想不到呢,只怕是霍宁珘在去川的路上,皇帝就会想要设法除掉他。
这样扑朔迷离的形势,令陆莳兰更加看不清迷雾之后的未来。
她想了想,道:“蜀中实则是好地方,首辅若治理好了,富庶不会下于两京。”
霍宁珘便又问了一遍:“所以,你要与我一起走么?”
陆莳兰闻言,心里涌出些异样的感觉,她略作沉默,在男子带来的逼仄下,最终是道:“我就不与首辅一起了。”
她很清楚,她若是跟着霍宁珘离开,只会给他带来更多危险和重压。
她也算看出来,只要她不接触霍宁珘,萧冲邺就不会这样冲动暴躁。
她仔细回想过认识萧冲邺以来的经过,皇帝原本对她是有耐心的,最初甚至将她留在陕西,也没有想过早早对她下手。是祖父托首辅将她调回京城之后,她与首辅接触越多,萧冲邺才开始变得急不可待。
每次,只要她与霍宁珘有了什么,萧冲邺就会情绪不定。
涉及到霍宁珘与萧冲邺,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私下的事,而是会影响到整个天下时局。
陆莳兰却发现,她具有影响这两个人的能力,她当然不愿继续夹在这两人中间,以免将他们的冲突再加剧,成为祸水罪人。
她这样说完后,心中忐忑,惟恐霍宁珘会生气,但是出乎她的意料,霍宁珘倒没有露出怒色,只道:“你已忘记,皇帝下药的事?”
陆莳兰默然,她当然没有忘。在她知道萧冲邺的心思之后,她就已在设法离开,师兄已帮她联系了哥哥。就是这几日,她也要离开大乾,去东夷找哥哥。
她之所以没有立即辞官,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想让皇帝和首辅知道她打算离开,以免行动受制而已。
霍宁珘既然选择离开,那说明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筹谋,她若跟着首辅离开,皇帝若是被刺激了,未必还愿意给霍宁珘这些时间。谁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呢。
她便说:“我没有忘。我也不打算留下,而是决定辞官,假死去一个偏远之地,暂时隐居。”
除去东夷国不提,陆莳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连假死说都了,只希望霍宁珘相信她,她不会留下来,进入萧冲邺的后宫。
霍宁珘没有说话,陆莳兰只觉得,今晚的首辅格外深沉,她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为了不让氛围这般僵滞,便说:“首辅,你先加件外裳穿着罢。”
他不在意地朝她露出一笑:“无事,从前打仗时,在更冷的地方待一整晚也有过。”
这样一来,陆莳兰便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着这个正冷静思索,理智规划着未来的姑娘,只是那未来中并没有他。突然慢慢道:“我今日受伤了。”
陆莳兰明显一怔,难怪首辅面色有些苍白,果然是伤着了,心悬起来,上下看看他:“首辅伤到哪里,是又有人行刺?”
毕竟她跟着霍宁珘,都亲眼目睹过两起行刺,虽然行刺者后来都成了首辅的剑下亡魂,但也实在可见他处境的危险。
霍宁珘犹豫一瞬,最后还是担心他的伤吓到陆莳兰,没有将背部露给她看。只说:“是被刺客的劲力震伤内腑。”
这样啊若是内伤,那就看不到了。陆莳兰自己受过最大的伤,就是手指头被刀子割破,但那是小伤口,她也不大能明白被高深武艺伤到内腑是种怎样的感觉。她便又蹙着眉打量他,说:“那首辅,现下应当很难受吧,你还是赶紧躺着休息罢,少说话为宜。”说话也是需要中气的。
霍宁珘目光幽深不明,看着她这张写满担忧的脸蛋,知道若是换成谢遇非、裴夙隐受伤,她也同样会担心。
他突然说:“好。你先走罢。”
陆莳兰知道,他果然还是生气了。想了想,道:“首辅要不然我再陪陪你?”
他没有什么表情,只道:“不必。”
她又道:“那首辅这几天要多多保重身体,好好休息才是。”
霍宁珘很冷淡,看了看她,只道:“好。”
陆莳兰便独自离开,因此心里挂心着他,走得有些慢,但还是一步步走到门边了。等她指尖刚落在门栓,身体却被迫转了回去。
她还在怔忪之时,后背已被狠狠抵上门板。他已覆上她的唇,舌头也侵入她口中,既像是宣告主权,又像是带着纾解宣泄,亲吻吮咬得格外激烈。她推了两下推不动,只觉得舌头有些发麻,空气尽数被夺。
霍宁珘在陆莳兰口中天翻地覆地搅弄一通,待她连呼吸都艰难,眼里无意识地泪光蒙蒙,他才放过了她。
他突然推开她,黑眸冷沉,道:“你走罢。”
她对他而言实在太弱他这样欺负她,既对自己不齿,但听到她口中发出她独有的那种微微沙哑的可怜声音,似低泣又似求饶,令他身体里蛰伏的兽性破匣而出,只想要将她欺负得更狠。
陆莳兰唇舌还有些火辣辣的痛,她看了看他,这次不再有任何的停留,默默拉开门,急急忙忙地离开。
她敏锐地察觉,刚才霍宁珘就是在她身上发泄而已。
因她跑得太急,刚出门不远就在廊下险些撞到了两个人。两个人都微微诧异地看着这个容颜绝丽的少年。
尤其是看向她微微红肿的唇瓣,还有带着水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