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货郎的指示，快走。”
闻人嘉一路心急如焚，彩月紧紧握住闻人嘉的手。
仁爱医馆偏僻，牌匾破旧，闻人嘉怔怔地看着医馆狭窄的门面和暗沉的柜台。
姐姐就是在如此破败的地方待了八年吗？
可悲的是，最后竟然连这破败之地都留不下。
彩月扶着闻人嘉走进店里，仁爱医馆的东家蔡心愈忙招呼。
“请问是来抓药吗？我们店里什么药都有。”
彩月看了眼闻人嘉，“听闻你们店里的闻人大夫尤擅女科，我和姐姐是慕名而来，能否安排闻人大夫给我们把把脉，调理一番？”
蔡心愈摇头，“晓晓擅长接骨治外伤，我们这来的病人大都是受伤的重劳力，像你们这样的女客，很少见，你们应该是听错了。”
说完又叹息，“况且，晓晓两年前就离开这里了。”
彩月紧紧扶住闻人嘉，“好吧，那确实遗憾，请问店里可以帮忙抓药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张药方，递给蔡心愈，蔡心愈接过药方，点点头。
“黄芪、红花、赤芍、茯苓、熟地黄、香附、陈皮、合欢皮、益母草……这是好方子，调理够用了，我这就去为你抓药。”
说完把两人引到桌旁，倒了两杯茶。
彩月扶着闻人嘉坐在桌旁，闻人嘉觉得自己很冷静，四处打量着医馆。
说是医馆，但是除了门口柜台后面的大药柜，剩下的空间只够放一张桌，三张椅子，勉强够抓药的人坐下等候，问诊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干瘦枯黄的蔡心愈称药，彩月随意地询问。
“闻人大夫医术那么好，你说起她，也像家人一样，她怎么舍得离开医馆？”
蔡心愈语气也满是遗憾。
“晓晓也舍不得，他弟弟结婚，她回去帮忙，就被长辈留在家里了。”
蔡心愈想起自己去闻人晓家的情形，闻人晓的弟弟一通话说得自己无言以对。
“你只想着医馆赚钱，从来不考虑我姐的终身大事。她为了给你们赚钱，耽误到这么大岁数不说亲，你还有脸来？”
当时的他觉得女子嘛，还是要成家好。
好像为了掩饰自己的难过和悔意，蔡心愈平静地补充道：
“听说她家里给她说了亲。现在，晓晓可能当母亲了吧！”
闻人嘉心痛如绞，当母亲不是姐姐想要的生活。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她过得好吗？”
蔡心愈有些意外，这病人怎么这么好奇晓晓，但转念想到晓晓的好名声，有慕名的病人也正常。
“是两年前，二月二头抬头，我阿爹摔了一跤，再也看不了病，晓晓回家十几天还没有回来，我去了他们家找她。”
突然想起什么，摇了摇头，“那次，其实我没有见到晓晓，我见到了晓晓爹娘和几个弟弟。”
闻人嘉拽紧了手，“那之后，有闻人大夫的消息吗？她嫁到了哪里？”
蔡心愈心底起疑，只是慕名而来的病人，不会对晓晓的下落这么刨根问底。
况且，已经解释过，晓晓不是她们要找的大夫，怎么还追着晓晓的事情不放？
是不是官府的人，还是……
闻人嘉看蔡心愈对姐姐感情深厚，想起了婶母，想来蔡心愈不会害姐姐，带着哭腔坦白了。
“我是闻人晓的妹妹，她肯定和你说过，他们家有个送人的妹妹。求东家告诉我，我姐到底去哪儿了？”
蔡心愈心里咯噔一下，拿在手上的药掉在了地上。晓晓是有个妹妹，几年前，两人还恢复了通信。
晓晓常常对蔡心愈说：“师兄，我不能一辈子待在医馆，你要好好背医书。我存够了钱，就要去找我妹妹了。”
可晓晓的家人每次来看她，晓晓都把钱全给出去，自己新衣都没钱买。
蔡心愈失魂落魄地走近闻人嘉，“你真的是晓晓的妹妹？有什么凭证吗？”
闻人嘉掏出姐姐写的信，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指着上面的字迹。
“请东家鉴别，这是不是我姐姐的字迹？”
蔡心愈看着信封上的字，伸出手去抚摸，仿佛那字有温度。
看着眼眶泛红的蔡心愈，闻人嘉知道自己问对人了。
过了很久，蔡心愈才收回手，别开头，“万一是你偷了晓晓妹妹的信呢？你写行字，我看看你的字迹。”
闻人嘉点点头，蔡心愈和彩月去准备纸笔。
闻人嘉提笔写下曾经给姐姐写过的字，看着遒劲有力的字，蔡心愈眼泪掉了下来。
这就是晓晓妹妹的字！
晓晓口中不输男子，有经世之才的妹妹，写的字就是这样让人过目难忘。
最开始看见晓晓抱着信傻笑，蔡心愈还以为是哪个傻小子写的。
晓晓故意逗他，“你看看我们江宁府，哪位才子能写出这么好的字？”
蔡心愈认真端详，那封信是报平安的家书，字迹有魏晋之相，又无那股傲气，更平和。
那时的蔡心愈，猜遍了江宁府的才子，每说一个名字，晓晓都笑，最后，晓晓笑得弯了腰，说那是她妹妹写的信。
如果晓晓的妹妹真这么厉害，对晓晓也有她对妹妹那般情谊，是不是就能找到晓晓了？
蔡心愈整理了片刻的思绪，认真端详着闻人嘉，起初觉得闻人嘉和晓晓完全不像。
现在看了字迹，蔡心愈觉得闻人嘉还是有几分晓晓的神韵。
“那年端午节前，我听说晓晓的村子犯了事，从南方来了官军，全村都被处死了，连村子都被烧了。”
闻人嘉觉得自己不能呼吸，握着杯子的手不觉中加大了力度，茶杯碎在手里。
彩月连忙掏出手帕，想要为闻人嘉清理伤口，但是闻人嘉一动不动。
蔡心愈见状，也没有起身，只是看着闻人嘉，眼中闪着精光。
“我听到这事，和你一样的震惊。”
“后来，我打听了几个月，得知来屠村的是忠武将军的部队。他们走的时候，从村子里带走了一个女大夫。”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晓晓可能还活着，她可能只是被带走了。”
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