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手续办完，沈南有点后悔。
后悔离晚了，应该早点同意的。
“莫小雨，我同意离婚。”
“你外边有人了？”
“没有的事。”
“你们家拆迁了？”
“没听说啊。”
“你考上公务员了？”
“我36了，报名都报不了。”
“那是为什么？”
“你提的离婚，你问我为什么？”
沈南觉得太可笑了。自他失业后，莫晓雨每天都在想尽办法逼他离婚，现在他同意了，她反而装得像个无辜者，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
“就算是我提的离婚，那又怎么了？你凭什么敢同意？”莫晓雨脸色冷下来。
“就凭我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就算你是个人，那又怎么了？你长得又老又丑又胖，没有人爱你是应该的。只有我肯带给你一点温暖，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并加倍努力。”
“我一天打三份工，累得三十多岁头发全白了。刚才我在路边晕倒，被送到医院，医生都劝我再不休息很可能猝死。我还不够努力？”
“就算你努力工作，那又怎么了？不上进的努力不过是自我感动，毫无意义。”
“我自我感动？那你呢？你但凡上一天班也好啊。”
“就算我没工作，那又怎么了？难道女人就不应该享受生活吗？难道我没有为这个家做出贡献吗？”
“一点也没有。赚钱没你份，家务请阿姨，孩子不想生，饭也不会做，这两年连人也不让碰，我下班回来还没个好脸。你贡献个屁了你贡献。噢，你唯一的贡献就是把家里钱败光。”
“就算我花点钱，那又怎么了？你个废物累死累活只能赚那么一点钱，我勾勾手指就能嫁给亿万富翁。”
“那可是一千多万，让你这么一说，跟大风刮来的一样。还亿万富翁，亿万富翁能看上你？你真以为你美得跟天仙一样？”
“你怎么知道没有？亿万富翁钱比你多，人比你帅，体力还比你好。”
“你特么背着我跟别人乱搞？”
“就算我出轨了，那又怎么了？山鸡也想配凤凰，问问你自己你配吗？当初跟你结婚，是对你的施舍，也是主人的任务。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也不可能爱上你。你在我眼里就是路边的一滩烂泥，平时踩在脚下，下雨天挨到肉我都嫌脏。”
沈南脸色铁青，抄起水杯砸在地上，玻璃杯碎成满地的碎片，形如他十多年的婚姻。
莫晓雨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从厨房里拿出一堆碗碟，摔个粉碎；扯掉壁挂电视砸在地上，在屏幕中央再狠狠跺上一脚；掀翻餐桌，砸碎花瓶，将屏风的玻璃用球棒捣烂……
“在这个家，只有我才能想砸就砸，想打就打，想离就离……走，离婚！”
沈南真正地净身出户，除了那张离婚证，一身衣服，别的他什么都带不走。
……
走在大街上，沈南无处可去，摸摸身上的家当，只有零星两张十块纸币和几个平时坐公交的硬币。
至于银行账户余额，也只有几毛钱。
他决定先借点钱找个住的地方。
一想到现状，沈南不禁为自己的境遇唏嘘。
怎么就混到这地步了？
失业，离婚，口袋空空，无处可去。这难道就是本命年的劫数？
都说互联网裁员的槛是35岁，没听说销售也有这槛啊？
芝城这地方是沈南的老家，几个朋友还是有的。朋友有亲疏远近，借钱这事，自然先找最铁的哥们。
沈南跟杨平是光屁股长大的铁哥们，哪怕沈南大学毕业后去了京城工作，两人的联系也一直没断。
这种朋友，不必客套，有话直说就行。
沈南直接发消息：借点钱。
杨平回：多少？
沈南回：1000。
三秒后，一条转账消息就弹出来。
沈南利索领完，又发一条：改天一块吃个饭。
对面回：行。
……
沈南找城中村租了个房子，房租每个月200，月付，押一付一，民水民电，没空调，公用卫生间。
墙皮斑驳、积灰满地、纱窗全坏、采光稀烂……不过，这价格，还能要求什么呢？
签好租房合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住处。
楼下就是超市，打扫一遍，买点生活用品，铺好床，安顿好以后，就到中午十二点了。
在附近溜达一圈，熟悉环境，这城中村除了出租房多，按摩店也不少，位置大都开在几家卖烧鸡的店旁边。
花八块钱吃了份快餐，沈南就开始打电话。
“姐，手术的事怎么样了？”
“本来已经排期排上了，后天的手术。可手术费不够，医生就让抓紧凑钱，要是还不够就得等几天了。”
“还差多少啊？”
“凑了八九万，我问医生了，手术得请飞刀，得十一二万，还差个两三万。要是算上术后恢复费用，那就多了，还得十来万呢。”
“姐，你别急，我来给你想办法。”
“小南，这么多年你应该有点存款吧。能不能先借给姐，等姐过了这个难关，过两年还你。”
“没了，都没了，全被败光了。”
“那……你跟晓雨挺好的吧？”
“离婚了。”
“离了？离了好，她呀，就不适合当老婆。姐当时也劝过你，你不听啊。就看她去我们家吃饭那样子，根本看不起我们家人，怎么可能过得长。”
“都过去了。姐，你放心，钱的事我一定帮你解决。”
“全靠你了，你姐夫求了一遍人，死活借不上来钱。这年头借点钱难啊……先不说了，护士换液了。”
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尽力在掩饰虚弱，但病人说话听着始终有气无力。
四十多岁，查出癌症，但幸好目前还在早期。医生说手术后康复几率很高。家里不富裕，养两个孩子存不下钱来，父母又都不在了，就一个弟弟，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