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培训领导小组成员,唯武文璋床上不见袜子。几乎整个晚上,他都不在宿舍,亦不在楼间空地吹口琴,或打羽毛球,似在有意躲避什么。
把眼么前的事儿连在一起,林杉明白了七八分。哈族小丫头哪有这般心计!这必是武文璋的主意,甚至连买袜子的钱,都是他出的。
对林杉而言,这是道难题:阿娜尔还辞不辞?若不辞,这女孩随时有可能发生人身安全事故,后果不堪想象。若执意辞掉,相当于打脸武文璋,心生芥蒂,这既不利于当下,也不利于将来。
林杉、老梅、王光殿,仨人一合计,最终拿出个折中方案:阿娜尔先在宿舍休养,待身体康复后,依旧上运转班,但她这个运转班,只有早班,没有夜班。这样操作,学员面前既不太惹眼,又能消除这一安全隐忧。
林杉给武文璋一说,他非常高兴,只要能把阿娜尔留下来,怎么着都行。溢美之词,感激之言,他说了一堆。最后,还替阿娜尔说了几句,“她将来必有大用,若辞掉太可惜......”。
武文璋是个有故事的人。若寂寂无声,他会弄点响出来,若天下无事,他会弄点事出来。
厨房的窗户,对着小区北门。事实上,小区还是个半拉子工程。暂无围墙,无保安室,无物业公司。自然北门也没有门,只是对着大路,进出小区的豁口。
某周日下午,林杉和王光殿在厨房里闲谈,二人说着话,眼睛看着窗外。小区里,仅三五人,提着东西,低头走路。偶有汽车、电动车、行人,于北门外马路,一闪而过。
“哎,快看!有个人扛着自行车进人小区!”。王光殿眼神好,他先发现。
林杉定睛瞧去,果见小区内,某人影模糊,扛着个物件,朝着他俩的方向走。脚步蹒跚,看上去像个老人。
俩人都在纳闷。“这地方的人就是怪!咱那儿自行车都骑着走,大不了推着走,再大不了车拉上走,但从没见扛着走!”林杉说。
王光殿说出自己判断:“这人可能脑子有问题,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总之,是不正常。”
“他腿脚好像也不利落,年龄应该挺大,这岁数还扛着个自行车满大街溜达,若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搞行为艺术。”林杉接上话茬。
那个模糊的人影越走越近,看他不折不挠的架势,方向直指林杉他们这栋楼。
“不对!这人的身形动作,总觉着在哪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应该是个熟人......。”王光殿比刚才看得更清楚些。
人越走越近。林杉虽然视力不及王光殿,但经他一说,也觉得这人身形动作面熟。
“我看着像武文璋!”王光殿这样说,但又不敢肯定。
“怎么可能是他,上午出门还好好的。这是个腿脚不好的老人!”林杉反驳他。
“就是他!”一分钟后,王光殿非常肯定地说。“就是武文璋,没错!”
确实是武文璋,俩人均已看清。
但俩人还是懵懵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与当地人打架?还是发生了交通事故?
俩人赶紧跑到室外接应。武文璋一瘸一拐,右膝裤子磕出破洞,左裤脚扯开口子,上身的白衬衣,血迹斑斑,不知何处受伤。
自行车,却始终稳稳地扛在肩上,他就像一名刀客,自古代穿越而来,刚刚经历一场血雨腥风,自己笑到了最后,那把刀始终在肩上扛着。
他这个狼狈相,与素日的绅士范反差极大。林杉和王光殿,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回到宿舍,武文璋详陈经过:“宿舍对过是家纱厂,我骑着自行车,自东向西行,拟左拐进入小区时,纱厂大门里,窜出个骑电动车,把我撞倒在地。”
“你们看,前轮被撞成了这个样子!”他指了指近乎折叠状的前轮。前轮损成这样,自行车确实无法推。
“对方撞了你,你没让对方赔吗?”王光殿问。
“唉,骑电动车的是个娘们,撞了别人,自己也摔得不轻,只顾坐在地上哭。”武文璋边说边换衣服。“她不像本地人,应该也是口内来XJ打工的。心一软,就放她走了。如果是个男,妈的,我非讹死他不行!”
事情原来这样,武文璋还挺仗义。林杉问,“你的腿脚咋样?骨头有没有受伤?”
“没有大碍,若骨头断了,不是这个感觉。估计得瘸两天。没事,不影响走路。”
“那自行车咋办?”
“过会儿,我去镇上修修。看轮子能不能矫正。不能矫正就换个新的。”
林杉和王光殿知道:自行车是武文璋借来的,车主是过去壹棉的女同事,当前在佳和工作。
自从把车子借到手,就从未还过。他白天骑,晚上骑,跑遍小镇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哪里的肉串外焦里嫩,哪里的羊腰子实惠,他都知道。
当时,就“培训领导小组”而言,拥有一辆自行车,近乎拥有一辆皮卡。
去镇上办事,大家都是步行,耗的是纯人力。自行车相当于半机械化,省时又省力。连老梅去镇上,都得低声下气地找武文璋,借不借自行车,还得看他心情。但林杉和王光殿从没找他借车。